计程叹了一口气,重新拿起了那串烤面筋。
事情的进展,其实高于她的预期。
该问的不该问的,她都问了。
而且这些问题,本来也是打算在吃烧烤的时候问的。
哪曾想,在仓库门口,计程在等程大爷下班的这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都问完了。
她就等程大爷喝迷糊了,然后借机送他回家,再在他家找找,能不能找出一些与她记忆相悖的东西。
比如说,计程的记忆里,他的家里,摆着一个大鱼缸,鱼缸不是他买的,而是他以前将房子出租出去的时候,有一个租客买的。
报社原先地址在另一个区,位置比较偏僻,报社就给员工租了宿舍,程大爷那会还是保安,还没转岗仓库管理员,因为每天通勤时间很长,他就住在了宿舍里。
家里的老房子空着也是空着,于是就租出去了。
租客退租之后,嫌弃鱼缸太大了,带不走,于是就留在了程大爷的房子里。
程大爷本来也想处理掉鱼缸的,但是一打听,请人搬走,至少需要两三百块,他就放弃了。
鱼缸就留在了他家里。
再后来,他觉得鱼缸空着也是空着,不如养点东西,反正他一个人住也没什么事做。
一开始,他在鱼缸养了几条观赏鱼,但是观赏鱼太娇贵了,不禁水温要求高,还要频繁换水,吃的鱼料也讲究。
程大爷哪里懂这些,以为像他记忆中的池塘鱼一样,有水有吃的,它们就能活。
那些观赏鱼养了没几天,就都死了。
程大爷后来又买了几批,也都养不活。
卖鱼的告诉他,想要把鱼养活养好,就得给鱼缸装恒温器,隔几天就得换一次水,有时间还要跟鱼互动等等。
程大爷听得头都大了,养条鱼比养个娃还费劲,索性不养了。
但是偌大的鱼缸空着终究是觉得差了点什么。
有一天程大爷上街买菜,看到有人在卖巴西龟,十块钱一只,他便来了兴趣,在卖龟人的摊位前,逗留了一会,在得知巴西龟很好养之后,便买了两只。
回去之后,他按照养龟人告诉他的,在小区后山找了几块大石头,在鱼缸里放了浅浅一层水,将大石头放进了鱼缸里,一半石头在水里,一半石头露出水面,供巴西龟休息。
养了一段时间之后,他发现果然跟养龟人说的那样,很好养,根本不用像养鱼一样那么麻烦,放点龟粮,就可以个把月都不用管它们。
刚买回来的时候,那两只巴西龟才脚拇指那么大,养了几年,已经有成年人巴掌那么大了。
这些都是三年前,程大爷在那次年夜饭上说的。
三年前,那两只巴西龟有巴掌那么大,那么现在过了三年,应该又大了一些。
巴西龟生长缓慢,好几年才长那么一点。
如果计程记忆没有出现问题的话,现在的程大爷家里,一定有一口大鱼缸,鱼缸里,养有两只比巴掌大的巴西龟。
虽然那是三年前的事了,但是计程敢肯定,这三年,程大爷绝对不会处理掉那口大鱼缸,也绝不会处理掉那两只巴西龟。
因为他当时还说了,养了几年,那两只巴西龟都会认人了,而他也把它们当宠物一样,不可能会轻易处理掉它们。
但是她怎么也没想到,程大爷居然会被一个电话给支走了。
计程一小口一小口地咬着那串烤面筋,越发觉得奇怪。
到底是什么样的电话,能让程大爷变得那么紧张呢?
他没有老婆孩子,他爸妈也离世了,也没有兄弟姐妹,真正意义上的孤寡老人,这个世界上,计程想不到还能有什么事情让他如此紧张。
计程吃完了一根烤面筋,随手拿起了一根烤肠。
这些烧烤,她根本吃不完,她爸妈又在外忙生意,几个月不着家一次,她家里此时除了她,只有一只猫。
总不能打包回去给猫吃。
宠物猫可娇贵了,吃了这些烧烤,保准第二天就会进医院。
常傅?
这是计程唯一能想到的人,但是现在她根本不想见他。
计程咬了两小口烤肠,正想着下一次以什么样的借口去程大爷家的时候,她手上的动作忽然僵住了,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她看着程大爷离开的方向,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刚刚程大爷离开的方向,是往南边方向。
城中村总共有四个出入口,计程不常来城中村都知道,程大爷经常来城中村不可能不知道。
他为什么往南边走?
计程记得很清楚,程大爷刚刚说,之所以离开,是因为家中有急事。
他要回家,不应该往南走。
他应该往北走。
往南,完全是跟他回家相反的方向。
他很熟悉城中村的路线,他不可能走错。
所以他往家相反的方向走,不是走错了。
只有一个原因,他是故意往南走的。
他的目的地,是在南边。
那个电话,根本没有叫他回家。
回家,只不过是程大爷现编的一个理由。
程大爷对计程撒谎了。
他为什么撒谎呢?他往南边走,是干什么去?
计程“蹭”的一下站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内心有股隐隐不安。
“老板,结账。”
她大喊了一声,还在烧烤的老板放下烤串,急匆匆跑过来。
老板看着几乎没有动的烧烤,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面露疑惑之色。
“美女,要打包吗?”
打包烧烤也不是没有,只是刚上餐就要打包的,挺少见的。
计程摇了摇头。
老板更加疑惑了,没有急着算账,而是问道:“是…味道不满意吗?”
计程还是摇头,她知道老板心里想着什么,这个烧烤摊,以味道闻名,老板肯定很注重口碑的,如果顾客提出味道不行,那么他肯定会改进,只有这样,口碑才会越来越好。
但是现在计程没空跟他解释那么多,“味道很好,只是有急事要走,老板麻烦你快点可以吗?我赶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