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依依见计程出来，当即凑了上去，但是看到计程那张惨白的脸，她把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她本来想跟计程说，“你看，我说的没错吧，你这早餐就是给我买的，程大爷不需要了。”
这些话，多少有点玩笑意味，特别还是建立在程大爷的痛苦之上，黄依依跟程大爷没什么感情，她来实习其实也没多久，只是隐约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存在。
程大爷的痛苦，她根本无法感同身受。
所以有些话根本不经过大脑。
但是看到计程脸色那么苍白，她瞬间意识到了，这么说话不妥。
她改口道：“怎么样了…”
计程不想说话，只想静静，她将桌上的早餐，给程大爷买的连同自己的一起给黄依依递了过去。
黄依依接过，想说什么，但是计程摆了摆手，黄依依便识趣地离开了。
一整天，计程都是在恍惚中渡过的。
中午下班之后，有一个半小时的休息时间，但是人民医院距离他们报社比较远，一个半小时，只够来回，根本没时间再去探望程大爷。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班时间，计程直奔人民医院。
进去之前，计程在医院外边的水果店买了点水果。
虽然她知道程大爷吃不了，但是总不能空手去，这怎么说也是她的一点心意。
五栋住院部605号病床。
程大爷躺在上面，已经醒了，还在打着点滴。
护工正在旁边吃饭。
计程跟护工打了声招呼，护工就出去吃了。
有计程在，她可以趁这个机会，放松放松。
看着程大爷那条空荡荡的右腿，计程的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
反倒是程大爷，虽然此时的他虚弱至极，脸色白得没有一点血色，嘴唇更像是泡在水里很久一样，白得吓人，但是他还反过来安慰计程。
“傻姑娘，哭什么，没事的，还是很幸运的，只不过是失去了一条腿，命还在。”
程大爷不安慰还好，一安慰，计程哭得更厉害了。
什么叫只是失去了一条腿而已？说得就好像丢了十块钱一样简单。
那可是腿啊！
计程在这一刻，觉得自己好没用，她来探望程大爷，非但没有帮到程大爷，还要程大爷反过来担心她安慰她。
程大爷见计程哭得越来越大声了，急了，接着道：“小程啊，大爷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这个故事，是真实发生的，那是二三十年前的事情了。”
“那是我们隔壁村发生的故事，隔壁村，有一年要重修村里的庙宇，里里外外都要重新翻修。”
“翻修里面的时候，就必须得把香炉先请出来，请香炉，需要四个人抬，其中有一个抬香炉的，是我的朋友。”
“庙宇修缮完毕之后，没多久，他就出车祸了。”
“那天，他骑摩托车上街，本来骑得好好的，一直靠右行驶，速度也没有很快，偌大的马路上，也没什么车。”
“结果还是被一辆小车追尾了，追尾他的小车车主疲劳驾驶，直奔他而去。”
“他被撞得飞出去几米远，伤得很严重，全身上下断了五六根骨头。”
“他在床上躺了大半年。”
“他很生气，但是他气的，不是追尾他的小车车主，你知道为什么吗？”
程大爷居然还有闲情逸致卖关子。
计程擦了擦眼泪，抽泣道：“为什么？如果不是车主疲劳驾驶，他也不会被撞，他为什么不生他的气呢？”
程大爷苦笑道：“你做记者的，应该知道，农村里，其实绝大部分的人，都挺迷信的。”
计程点了点头。
程大爷说的虽然夸张了一点，但是也没错，虽然现在迷信科普已经很普及了，但是迷信这件事，还是很难从根本上去除。
特别是在农村，尤为严重。
“这跟迷信有什么关系？”
程大爷道：“当然有关系，我这个朋友认为，他出车祸的真正原因，是因为抬了庙宇的香炉，他认为，这是一件不吉利的事，他因此倒了血霉。”
“他在村里，逢人便说，这件事不止传遍了他们村，连隔壁村都传遍了。”
“这相当于间接抹黑他们村的庙宇了。”
“抹黑庙宇，就是在质疑他们世世代代供奉的神灵，这传出去，就算他们不生气，神灵也会生气。”
“而且，这也算是村里的门面。”
“村里人也很生气，但是他们也拿他没办法，毕竟嘴长在我朋友身上，总不能把他的嘴巴缝起来不让他说吧。”
“而且，我那个朋友确实是在抬了香炉之后没两天就出了车祸，他们气归气，但是心里，也都觉得这件事挺玄乎的。”
“可是也不能任由他继续抹黑，众人想了很多个办法，但是没有一个办法是可行的。”
“最后，还是村子里一个放假回来的大学生给献了一计。”
“这个大学生，学的专业是心理学，非常擅长分析人的心理。”
“隔壁村那么多个大脑加起来，也比不过他一个，他听了之后，只思考了一分钟，就给出了解决方法。”
计程好奇道：“他去给你朋友进行心理治疗了？”
程大爷道：“不是，是村子里的风水先生去的。”
计程更加好奇了，“这又关风水先生什么事？”
程大爷道：“大学生给出的解决方法，就是让风水先生给我朋友带一句话。”
“这句话，虽然能完美解决这件事，但是也要看从谁的嘴里说出来。”
“如果是大学生，那么我朋友只会觉得大学生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如果是风水先生，那么就有理有据，他不得不信了。”
计程好奇心完全被勾起来了，如果不是程大爷脸上时不时闪过一丝痛苦之色，她都差点以为程大爷没事了。
“那句话，到底是什么话？”
程大爷道：“风水先生去找到了我朋友，跟他说，你出车祸，并不是因为你抬香炉不吉利所致，相反，你还得感谢你被选中抬了香炉，正是因为你抬了香炉，你才会捡回一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