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火场里的银杏叶
砚香2025-07-28 18:441,705

  

汽油味钻进鼻腔时,江烬正盯着财务室保险柜的数字转盘。第三排第二个旋钮比别处松半毫米,是他三个月来用指甲反复抠挖的结果。此刻转盘边缘渗着暗红的液体,像极了母亲咳在白帕上的血——肺癌晚期的最后半年,她总把染血的纱布藏在枕套里,直到某天清晨,镇医院的保洁发现她蜷在走廊长椅上,指缝里还攥着那张被揉得发皱的检测报告。

“咔哒”一声,保险柜门弹开的瞬间,窗外的梧桐叶突然剧烈晃动。

江烬扯下连帽衫的帽子,露出被浓烟熏得发黑的下颌线。虎口的疤痕在高温下泛出粉红,十四岁那个夏夜的灼痛感突然翻涌上来:醉酒的父亲把燃着的烟头砸向母亲,他伸手去挡的瞬间,火星在虎口烫出硬币大的燎泡,而母亲抱着他的头,在弥漫着劣质白酒味的空气里反复说“烬烬不疼”。

保险柜里的账本正在燃烧。江烬抽出最底层那本烫金封皮的册子,火焰舔舐着纸页上的钢笔字迹,“临江镇”三个字被火舌卷成焦黑的蝴蝶。

他想起三天前在仓库摸到的那个脚踝——集装箱夹层里的黑暗粘稠如墨,指尖触到的皮肤冰凉得像块浸在毒雾里的石头,而标签底层的防伪码扫描结果跳出来时,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瞳孔里,那位人大代表的名字像枚生锈的钉子,狠狠凿进太阳穴。

“永安集团”。

这个名字在父亲的尸检报告末尾出现过。五年前新建的临江镇商场剪彩那天,父亲的“意外坠落”现场围满了穿西装的人,为首的正是这家集团的董事长。

当时他挤在警戒线外,看见混凝土搅拌机的进料口还沾着父亲那件洗得发白的蓝衬衫碎片,而镇长举着话筒说“这是临江镇发展的里程碑”。

警笛声从三个街区外飘来时,江烬把账本残页塞进连帽衫兜帽。

燃烧的纸屑飞起来的弧度,和那个雪夜姐姐教他折的纸鹤一模一样。

十六岁的江雪蹲在老宅的煤炉边,通红的鼻尖沾着煤灰,说“纸鹤要折够一千只,就能载着真相飞出去”。可她发表调查报道的那天,跨江大桥的监控只拍到一辆白色轿车冲断护栏,却没拍到谁在副驾座位上放了那包掺着安眠药的口香糖。

财务室的玻璃突然炸裂。江烬转身时,看见苏黎举着消防斧站在门口,浅蓝色的实习记者证在火光里晃成模糊的光斑。

女孩的手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却死死咬着嘴唇不肯后退,这副模样让他想起今早豆浆摊前的情景——她把偷拍设备忘在碗边时,阳光正穿过她耳后的碎发,露出脖颈上和姐姐一样的浅色胎记。

“跑。”江烬的声音裹着烟味滚出来时,苏黎突然把什么东西塞进他口袋。是片银杏叶形状的书签,边缘还留着被牙齿啃过的锯齿痕——今早他扫过早饭摊时,分明看见这女孩对着书签碎碎念,说“再蹲不到线索就去辞职卖烤红薯”。

“U盘我备份了。”苏黎的声音劈了个叉,消防斧“哐当”砸在地上,“我报的警,他们三分钟内到不了主楼。”她的帆布鞋踩在燃烧的文件上,火苗窜起来燎到裤脚,却伸手扯开了江烬的兜帽,“你姐姐的录音笔,我在省报档案室找到了。”

江烬的指尖突然发凉。他记得姐姐消失前一天,曾在电话里说“档案室的老陈愿意帮忙”,但第二天省报大楼就着了场“线路老化”的火。此刻苏黎的瞳孔里映着跳动的火焰,像极了姐姐最后那条没发出去的短信:“烬烬,别信穿制服的人。”

监控摄像头的红光在天花板角落闪烁。江烬突然抓起桌上的汽油桶,在镜头能拍到的角度拧开了盖子。

打火机的齿轮转动声在空荡的财务室里格外清晰,他看见苏黎的眼泪混着烟灰往下淌,却在转身时故意撞了下她的肩膀——银杏叶书签滑进她工作服内袋的瞬间,他想起祖父说过的话:“临江镇的毒雾里,连影子都会骗人。”

火苗舔上汽油的刹那,江烬撞开后窗跳了出去。后背擦过生锈的防盗网,划出火辣辣的疼,这让他想起父亲下葬那天,自己趴在混凝土基座上被保安拉开时,掌心磨出的血痕。

消防车的警报声越来越近,他在小巷深处脱下浸透汽油的连帽衫,露出里面印着物流公司logo的工装,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是匿名号码发来的彩信:一张童年照片,七岁的他举着满分试卷站在临江镇小学门口,父亲蹲在旁边替他整理红领巾,背景里的化工厂烟囱正冒着灰紫色的烟。

发件人备注是“老地方见”。江烬捏碎了手机卡,把残骸扔进垃圾桶时,虎口的疤痕又开始发烫。三个月前接受卧底任务时,队长拍着他的肩膀说“江烬,这是你家的案子,只有你能查清”,可现在他才明白,那些销毁的走私药品标签上的批号,和父亲当年检测出的致癌物,都印着同一个三角符号。

继续阅读:第2章 豆浆碗里的摄像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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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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