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黎的录音笔在采访本里震动时，她正盯着早点摊的油锅。第七根油条炸糊的时候，穿黑色连帽衫的男人终于走出了对面的出租楼。他的工装裤膝盖处磨出了毛边，左手拎着的黑色塑料袋里，露出半截印着“永安物流”的文件袋——这是她蹲守的第三十天，第一次看见他白天出门。
“要碗甜豆浆。”男人的声音很低，苏黎差点把藏在围裙里的摄像头掉进豆浆桶。她盯着他虎口的疤痕发呆，那形状像只折断翅膀的鸟，和资料里江雪记者照片上，钢笔杆压出的茧子位置惊人地重合。
“加俩茶叶蛋。”男人突然抬头，目光扫过她耳后的胎记。苏黎的心跳漏了一拍，手忙脚乱地把茶叶蛋往塑料袋里塞，却听见他说：“你相机镜头盖没关。”
不锈钢豆浆碗旁边，微型摄像头的红灯正在闪烁。苏黎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想起昨晚主编在电话里咆哮：“再拿不到永安物流的黑料，你就去跑社区新闻！”她攥着围裙的手沁出冷汗，却看见男人拿起摄像头，用纸巾擦掉上面的豆浆渍。
“这个型号夜间模式会反光。”他把摄像头塞进她掌心，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腕，“下次蹲点，换个带红外滤镜的。”
苏黎愣住时，男人已经走远了。她望着他消失在巷口的背影，突然想起三天前在省报档案室，老陈翻出的那张泛黄的照片：很多年前的临江镇运动会，穿白衬衫的男老师抱着个小男孩冲过终点线，男孩的虎口贴着创可贴，和眼前这个男人的疤痕位置分毫不差。
“江烬，27岁，父母双亡，姐姐失踪。”老陈当时敲着桌面说，“五年前从警校退学，三年前出现在临江市，档案干净得像张白纸。”他指着照片里男老师的胸牌，“这是他父亲江卫国，死前一天还在给教育局写信，说学校的饮用水有问题。”
豆浆碗里的热气模糊了视线。苏黎摸出藏在鞋垫下的U盘，金属外壳还留着男人的体温。今早他把摄像头还给她时，趁机塞进来的，还有张写着“别信19楼的张队”的便签——19楼是市公安局刑侦支队，而她的实习导师，正是张队的妻弟。
手机突然弹出条加密信息，是技术科发来的：“U盘里的文件被加密了，破解需要时间，但发现个奇怪的地方——有段音频的背景音，和江雪失踪前最后通话的环境音一致。”
苏黎的手指停在删除键上。她想起今早男人转身时，故意撞掉她的采访本，散落的纸页里，夹着片银杏叶书签。当时没在意，现在才反应过来，书签背面用铅笔写着“仓库B区3号集装箱，夹层”。
警笛声从远处传来时，她正骑着电动车往永安物流园区赶。后视镜里，早点摊的方向冒起了黑烟，那个穿黑色连帽衫的男人站在火场边缘，对着监控摄像头的方向，缓缓抬起了握着打火机的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