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烬的指甲嵌进集装箱内壁的锈迹里时,凌晨三点的仓库正飘着消毒水的味道。第十二批走私药品的标签上,印着儿童疫苗的字样,可开箱的瞬间,他闻到了福尔马林的气息——和五年前父亲葬礼上,殡仪馆工作人员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这批货要特殊处理。”对讲机里传来主管的声音,带着酒后的含糊,“老板说,里面的‘样品’不能见光。”
江烬的手电筒扫过堆叠的纸箱,光束突然被什么东西挡住。他伸手去推时,指尖触到一片温热的皮肤,像块刚从体温里剥下来的玉。集装箱夹层里传来细微的呜咽,他猛地扯开隔板,看见三个蜷缩的孩子,手腕上拴着印着“永安集团实验体”的蓝色手环。
最小的那个女孩突然抓住他的裤脚,眼睛睁得像两潭深水。江烬想起七岁那年,父亲带他去化工厂下游的河边写生,他在水草里摸到条肚皮翻白的鱼,父亲说“这水有毒,以后别来了”。可第二天,镇政府的人就来学校,说父亲造谣生事。
手机的扫描界面突然亮起。货物标签底层的防伪码跳出来时,江烬的呼吸停滞了——那个烫金的三角符号,和母亲肺癌诊断书上的“疑似职业暴露”字样旁的印章,属于同一家机构。更让他浑身发冷的是,人大代表李永安的名字,出现在企业控股名单的第一位。
“动作快点。”主管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江烬迅速合上隔板,却在转身时被女孩抓住了衣角。他摸到口袋里苏黎塞给他的录音笔,突然想起今早她在豆浆摊说的话:“我找到你姐姐藏在档案室的笔记了,她说李永安的儿子,十年前在临江镇小学读过书。”
销毁这批货的焚化炉启动时,江烬故意把一只孩子的鞋子混进了灰烬。他看着火苗吞噬纸箱,突然明白父亲当年带学生检测的,根本不是饮用水——镇医院的老护士曾偷偷告诉他,那三年临江镇的儿童白血病发病率,是全省平均水平的七倍。
仓库外传来汽车引擎声。江烬躲进监控盲区,看见李永安的黑色轿车停在门口。车窗降下的瞬间,他看见副驾上坐着市公安局的张队,两人手里举着的酒杯,映着仓库里升起的火光,像两只盛满血的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