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个个纷纷低头喝热水。
看到他们的表现，宋荷儿叹了一口气，肩膀耷拉下来，仿佛失了精气神，“我知道思南在外头欠了债，也愿意跟他一起面对。我只是怕问他这个，揭他伤疤。这才问你们，没有想到，你们把我当外人，我真的是好伤心。”
“南哥，跟你说他欠了很多债？”高宁小心翼翼地问。这么一个漂亮的姑娘，最重要的她还是南哥的媳妇，竟然被他们弄得伤心了，他回来还不得怪他们。如果南哥都已经跟嫂子说过了，那他们再说，应该没关系吧？
另两个五大三粗的大汉听到宋荷儿伤心了，顿时慌了神，一个往她的手里塞花生，一个往她的手里塞瓜子。“嫂子，你吃点东西就不会不开心了。”
宋荷儿把手里头的花生瓜子往外头倒了倒，空出一只手，“我知道他欠了这么多。”
高宁和王强元对视，看来南哥真是跟嫂子掏心窝子了。
王强元突然用手拍了下桌子，“嫂子，你当然是我们自己人。况且这也不是什么大不得了的秘密。”
一听有戏，宋荷儿赶忙抬起头，眼神湿漉漉地看着王强元。
被这眼神一看，他的心一软，竹筒倒豆子似地说出了当年顾思南是怎么从一个前途无限的大学生，变成了夜校老师的事情。
“南哥命不好，小时候他妈已经跑了，家里全靠他爷爷和他爸撑着，过了没几年，南哥初一的时候，他爸也走了。全家就只能靠他爷爷平常卖菜啊，给人家打扫打扫卫生过活。南哥可争气了，每次考试都是第一。平常也能拿奖学金。所以生活虽然艰难，但他们还是能过下去的。可惨就惨在南哥初三的那一年，他爷爷患了重病。治疗得要好多好多的钱，具体是什么病咱也不太明白，反正每一个礼拜要去医院两三次，用的药还都是进口的好药，这一下子，南哥家里就支撑不住了。他要辍学，但他爷爷死活不同意。
甚至他爷爷还想去跳河。后来被南哥及时发现，才拉了回来。他在他爷爷面前跪了一个晚上，他爷爷才答应不寻死。”
听到王强元形容顾思南的少年时期，宋荷儿的心一抽一抽的疼。在那时候，他该有多无助。“所以后来，他怎么有钱读高中的？以他的成绩，考上高中肯定没问题，但高中也要花不少钱吧？”
“这个我也是很奇怪，那时候因为他家里穷，南哥又得罪了校霸他们，南哥常被混子学生们找茬，但南哥也不是好惹的，每次把他们收拾的服服帖帖。反正就是中考那年暑假吧，他就突然和那些混混们混在一块儿了。那些混混们竟然对南哥尊敬了起来。不过从那时候开始，南哥身上的伤也越来越多。伤虽然多了，但是他们家经济情况好了起来。不仅能读得起高中，还能负担得起他爷爷的医药费。”
“突然多的钱吗？”
“嗯，是的。至于钱怎么来的，我们问过南哥，他怎么也不说，只说没干犯法的事情。南哥不说，我们也问不出来。”
“对南哥的嘴巴可紧了，撬也撬不开。”
对于这点，宋荷儿深有体会。“那之后呢？”她又接着问道。
“之后啊，就是南哥虽然在外头混，但是成绩依旧很好。高三的时候更是考到了我们的市状元，但他爷爷的情况越来越不好了。哪怕南哥没有断过医药费，但人清醒的日子越来越少。等南哥上大一的时候，他从省里头赶回来，见了他爷爷最后一面。见完之后，他就去办了休学手续，再然后，就欠了这么大一笔债。”
听到这里，宋荷儿眨巴眼睛，“所以你们也不知道谁是债主？怎么欠的？”
哥几个摇头。
宋荷儿蹙眉，看来顾思南的债，在他这群哥们这里，也是一个谜。
她越发觉得顾思南的成长经历不简单。现在他能做个清清白白的夜校老师，简直就是个奇迹。
在两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目前可以掌握的信息是，他欠的债跟他去世的爷爷有很大的关系。
“南哥，你回来了？”坐在正对大门口的高宁第一个看见从外头回来的顾思南。
听到招呼，顾思南收起脸上的心事重重，扬起笑，“我还担心你和他们处不习惯，没有想到你们聊天聊得挺高兴，你们在聊什么？”
几个人当然不可能说是在聊顾思南突如其来的债务。
“哦，就是聊你被校花告白的事。”
“对对对，校花哭得可伤心了。”
顾思南走过去，扬手就拍在说他黑历史的王强元后脑勺上，“别在我媳妇面前乱说话。”
这天晚上，顾思南在院子里的练舞室地板上摆了个火锅。里头放了满满的辣椒，一吃涮起来的肉，整个人热得浑身发汗，通心舒畅。
他们一边喝酒，一边聊着近来发生的事。
在一片欢乐气氛中，顾思南假意咳嗽了几声，引起众人的注意后，提起让他们兄弟几个来的主要目的。“今天和你们聚一聚，一方面是因为你们一直想看看荷儿，所以满足你们这个心愿，咱们兄弟几个也好久没有聚过了。另外一个方面就是你们好好聊一聊学习的好处。高宁谈考上小中专的好处，老孔和学文谈没考上的坏处。我记得你们几个里头，高宁的工资最高，前途最好吧？”
宋荷儿挑眉，敢情组这个局最重要的原因是劝学。
她还没来得及告诉顾思南，她已经改变了主意。
“南哥，你怎么漏了我？我也想谈。”王强元不满自己被漏了。全场四个兄弟，咋就漏了他。
“你初中都没毕业，嫂子都考上了小中专的分数线，你压根就没参考价值。”唐学文朗声大笑，让王强元先拿到初中毕业证再发表感言。
“哼。”王强元喝闷酒。
“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领悟。兴许强元只是不擅长学习。”宋荷儿打圆场。
听到她的话，王强元一个劲儿的点头，“嫂子说得对！”
“但读书很有用……初中毕业证，还是得尽力考到。”宋荷儿劝学王强元。
拼命点头的某人突然像霜打的茄子似的蔫儿了。
“你劝强元念书，你呢？”顾思南提起她不想读小中专的分数线。
“是郭校长让你来当说客？”她反问。
“不，我不会当任何人的说客。我只是觉得，好不容易考上了，不读太可惜。”
高宁点头附议。
“去读吧，嫂子。小中专很难考的。”没考上小中专的过来人，孔富明和唐学文跟着劝。
王强元也抬起头，“我也觉得嫂子你该去读。搁我，砸锅卖铁，也得去读。”
一桌的汉子，齐刷刷地看向她，都在等她的答案，场面一度严肃。
宋荷儿笑出了声，“好啦，不瞒你们了。白天，我已经答应我师父，再苦再难，我也会读完小中专。”
“太好了，干一杯！”王强元率先跳起来，举起酒杯。
“干杯！”
难得的快乐日子，宋荷儿也给自己倒了一杯白酒。但喝不顺口，一入口就会被呛到。
所以顾思南他们也不劝酒，她想喝多少就喝多少。
而且有顾思南在，出不了什么事。
今天的晚餐，他们几个乘兴而来，尽兴而归。
夜色中，他们哼着小曲，七倒八歪地互相搀扶着对方离开顾家。
看着他们走远，顾思南关上了家门，回头看向家里的醉鬼。
在练舞室的地板上，宋荷儿的脸色酡红，已经醉倒了。她朝他笑得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