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荷儿收回手,重新站直,当着陈玉兰的面,扬起嘴角,骄傲又张扬。她抬起脚,毫不犹豫地踩在了舒适柔软的羊皮鞋上,用力地碾动。“这就是我表达谢意的方式。”
“你疯了!”陈玉兰直接破防。这鞋子可是她今天第一次穿,连半道划痕都没有过,结果竟然直接被宋荷儿用那只破的不能再破的布鞋按着踩。
没有理会陈玉兰的歇斯底里,她抬起脚,一把推开对面踩着纸的人,弯腰,捡起被泥水弄脏了的纸,看清纸上的内容后,反手扔在了萝卜的身上。海棠花开的旗袍上,顿时有了道泥渍。“明天我会准时赴约,现在,拿好你的东西,滚。”
“我要杀了你!”她身上的旗袍可是真丝做的。破落户竟敢直接把那么脏的纸片扔到她身上。陈玉兰再也顾不得体面,想要伸手打人。
她扬起的手在半空中被握住,顾思南从雨中奔跑而来,准确无误地拦下了陈玉兰的放肆。
看到他因奔跑速度过快,胸膛不断起伏,宋荷儿倾斜手中的伞,不让他被雨淋。“老公,你可算来了。她欺负我。”
这一声老公,让顾思南脸上愤怒的神情空白了一瞬。
陈玉兰更是被气得不清,到底是谁欺负谁啊!破落户,狐媚子!
“有我在,没人能欺负你。”顾思南哑着声音,看向闹事的陈玉兰,“我不打女人。但你再胡搅蛮缠,我会打你。”
从他不苟言笑的态度中,陈玉兰确认他说的是真的。她害怕地咽了口口水,“宋荷儿,你就只会躲在顾思南的背后吗?我看不起你。”
宋荷儿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我有男人能够依靠,你有吗?”
陈玉兰语塞。别说罗东辉不在这里,就算在,他也不一定帮她。“你不要得意。明天,我会打败你。咱们走着瞧。”知道不可能打得过顾思南,她冲着他吼道,“松手!”
顾思南放手。看着陈玉兰怒气冲天地狼狈离开。他回头,看向为自己撑伞的宋荷儿,“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吃亏?”
“我看着像会吃亏的人吗?”宋荷儿的眼里满是狡黠。就算刚才顾思南没赶到,她也不会让自己吃亏。“最后一场考试铃还没有响,你怎么出来了?”
“我在窗外望见了你们,怕你吃亏,拜托考场里一起监考的蒋老师多看着点儿。我先离开一会儿。”
怪不得,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拿出手帕,踮脚擦拭顾思南脸上的雨水,“我这儿没事了,你不用担心。我在大榆树下等你监考出来。”
“嗯。”他瞥了眼她脚上因为下雨而湿透了的布鞋。“监考结束后,我带你去个地方。”
“哪里?”
“暂时保密。”
他带她来的是一间灯光明亮的鞋店。店员的态度很好,服务也很热情,鞋子穿起来也格外舒适。宋荷儿偷偷拿起乳白色皮鞋上的价格标签,看到价格,倒吸一口凉气。
这可不是她家目前的经济状况能够承担的。
有这钱,还是多买几个肉包子,填饱肚子。
“合脚吗?”顾思南看着她脚上的皮鞋,想着,她穿果然很合适。
“合脚是合脚,但……”
“喜欢吗?”
“喜欢是喜欢,但……”
“包起来。”
这三个字,让一旁的店员笑得比花儿还灿烂,“哎,好嘞。姑娘,你可真有福气,有这么宠你的老公。”
宋荷儿来不及阻止,眼睁睁地看着有备而来的顾思南掏钱结账。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鞋子已经被装进鞋盒,拎在了他的手里。“走吧,我们回家。”
既然买都买了,她走到结账的前台,气势十足,“我们买了这么贵的一双鞋子,得送我们一双袜子。”
老板娘还以为是什么事儿,“成,送一双袜子。”
回去的路上,宋荷儿还在为买鞋子的钱心疼。可那双鞋子,她也是真的喜欢。明天,她就有新鞋子穿了。想到这儿,她的眼角眉梢都带上喜意。
宋荷儿开心,一旁的顾思南也就开心。
“这次你送鞋子,又是什么由头?初中毕业的礼物?”
“嗯。”
果然如此。宋荷儿垂眼看被装在塑料袋里的鞋盒,“这个月还债的日子要到了,我兼职工资得月底发。要不我去找罗老板商量商量能不能提前发?他最近对我的印象变好了。”
踏实肯干能吃苦的员工,没有老板不喜欢。
“不用。还债的钱,早就准备好了。你尽管专心跳舞,别的事,交给我。”顾思南看着她皱起来的眉头,想抬手去抚平。手抬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他没有立场去抚平。于是在宋荷儿疑惑的眼神下,握住了伞柄,倾斜伞身,“你的肩膀被淋湿了。”
“哦,没事儿。”宋荷儿心大地用手扫了扫左肩的雨水,有伸手挽住了顾思南的手臂,拉近两个人的距离,“我们走近点儿,就都不会被雨淋了。”
感受到来自宋荷儿身上传来的体温,顾思南有些难熬,忍不住觉得这段回家的路变得漫长。
可她却想这条路长点儿再长点儿。
第二天一早,顾思南推开家门,看到天空上方阴云密布。
今天是个阴雨绵绵的天气,再加上黑乎乎的云层,风雨欲来。
不安生的天气,不安生的日子。
希望一切都顺顺利利。
与顾思南不同,宋荷儿没有伤春悲秋的心情,她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跳胡旋舞的各个要点。
哪怕已经烂熟于心。
顶着风雨,顾思南载她到了市中心的舞团门口。
在出示了证件,又在门卫室登记之后,顾思南载着她到了舞团的门口。
“按照门卫的说法,从这扇门走进去就是歌舞团大厅。他们日常跳舞排练的地方。自行车不能停在舞团门口,我先去停车。你是要和我一块儿进去还是……”
她是外来的人,一个人进去,可能会被针对欺负。
“不过就是进个排练厅。我可以自己进去。”宋荷儿跳下自行车后座,压根不带怕的。
前路漫漫,她不可能靠着顾思南护她一辈子。
她撑着伞,独自一人走进了大门。
前厅里,庄翠萍正坐在墙边的凳子上等待宋荷儿。
外面的雨大,她就直接在里头等了。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别说下雨,就算下刀子,她都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