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他来的比较勤快，所以集市上很多人都跟他打招呼。
“顾老师又来卖鱼啊，你可别太辛苦了。”
“是啊，别太辛苦了，你一个老师身上竟然全都是鱼腥味。”
顾思南简单的嗯了一声。
在卖完鱼后，他用卖鱼的钱买了两根油条和一个肉包子。
在回去的路上，他站在街口，眼睛盯着商店橱窗里的一双鞋子。右手下意识去摸口袋，他的烟瘾犯了。在打开空空如也的烟盒时，顾思南想起来，他正在戒烟。
既省钱，又健康。
合上烟盒盖子，他再次盯着橱窗看。
在三个月之前，他就看中了这双鞋子。淡雅如菊，乳白色的皮质，看上去很柔软，鞋底也不高，是牛皮底。
如果穿着它跳舞，会很舒适。
再多卖十几回鱼，攒一段时间的钱，就能买下这双鞋子了。
收到皮鞋，她会高兴吗？
顾思南的眼神闪了闪，收回注视的目光，转身往顾家的方向走去。
忙碌的日子转瞬即逝，眨眼就到了中考的这一天。宋荷儿照例早起，去厨房熬上了红薯粥后，马不停蹄地到天井，进露天舞室进行体能训练和基本功复盘。考试归考试，对自己的要求，半点儿不能放低。
只是，她正竖叉抱后腿，抱着抱着，空气中飘来的香火味激的她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胡大婶兴致这么好？大早上起来就烧香念佛。
不对！这味道是从自己家飘过来的。
不会是厨房失火了吧？
吓得宋荷儿赶忙松手，拖动还僵的腿跑出舞室。凭家里的经济状况，完全没钱装修被火烧没了的房子。
她一进厨房，冲着灶台，双手合十的顾思南闯入眼帘。
啥情况？
之前几乎没注意过，灶台侧边阶梯状的墙头绘着一个神仙，第二级阶梯上端端正正摆着一个香炉，里头插着三根香。
在外头闻到的香火味，就是来自这儿。
幸好，不是失火。
但恩人怎么今天破天荒地烧起了高香？之前没发现他这么迷信啊。
“你来的正好，今天你中考，快来拜拜灶王爷，保佑你顺利拿到毕业证。”
拜灶王爷竟然还有这功效？将信将疑的宋荷儿被推到灶王爷面前，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
天灵灵，地灵灵，这次考试前二十名！
许下宏图大志，她睁开眼，一个菜碟被递到她面前。里头甚至有俩煎蛋！
“贡品？做神仙真好，灶王爷一吃就能吃俩蛋。”
对于宋荷儿的牢骚，顾思南勾起嘴角，“不是贡品，是你的早饭。”话说完后，他又从锅子里拿出油条，放在了俩蛋前面。
组成明晃晃的100。
“刚才你在练舞室，我买来油条后担心会凉，所以放进了锅子里闷着。油条你吃着可能不会那么脆了。”
“脆不脆倒不重要。”宋荷儿看着丰富且寓意明显的早饭，问出了心里头的疑问，“中考总分是600，南哥你这个100分，会不会分太少了？”
顾思南：……没想到这茬。
宋荷儿当着他的面，把油条底部一弯，小小的6就出现了。“放心，这次考试，我保五争六。”
如果别人这么说，顾思南只会觉得那人说大话，可这是宋荷儿说的——他点头，“我信你。”
“我也信我自己。拿到毕业证，打败陈玉兰，考进市舞团！以及……”她看向他，笑容灿烂，“助你完成学业。”
顾思南移开视线。在她未来的规划里，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加进了他。“快吃煎蛋吧，要凉了。”
俩人吃完早饭，动身去夜校。今天的夜校与往常不同，白天大门敞开，阴沉沉的天空下，门口三三两两，站着的全是撑着伞的学生家长。
“做题记得胆大心细。不要忘记写考号和名字。”顾思南今天得去别的班监考，在俩人进校前，抓紧时间叮嘱宋荷儿考试的注意事项。
她点点头，潇洒地转身，留给他一个果决的背影。走进了考场中。
不过一个中考，有哪门子的紧张。
……
最后一门考试结束，宋荷儿提早交卷，走出考场。她撑开伞，望着下雨的天空，回头看了眼三楼的305，顾思南正在里头监考。
他们说好，考试结束后，在校门口东南角的大榆树下见。
算算时间，他那边还需要好久才能结束。
迈开腿，出了校门的宋荷儿碰见了一个不想看见的人。
“这么早就出来了？是题目难，不会做吧。”雨中，陈玉兰撑着伞，穿着一袭白色海棠花旗袍，矜贵又娇艳，夺人眼球。
并没有理会她的挑衅，宋荷儿走上前，站在她的对面。“抢了你好姐妹的男朋友，我还以为你没脸来这个夜校。没成想，你的脸皮挺厚。”
宋荷儿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放低音量。她话语里的意思让周边对美女眼带欣赏的路人态度转变。
这个美女，是个心肠坏的。
察觉到周围人的眼神变化，陈玉兰再也从容不下去。又因为身高的差距，迫得她只能微微抬头，仰视宋荷儿。这点让她更加不爽。
下次她出门要穿双高点再高点的高跟鞋。
谁仰视谁啊。
“我和东辉是你情我愿。现在不流行包办婚姻了。”她从随身背的铜扣帆布小包里拿出了一张便签纸。“给，明天比舞的时间地点，还有评委都写在了上头。要不是因为要通知你这些，我才不来这儿。”
四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陈玉兰为了拿到介绍信，剪断宋荷儿的长发，着实也是下了一番的苦功夫。
她绝不会给破落户任何逃跑的机会。
明天，就是她一雪前耻的好日子。
宋荷儿也没有忘记明天是怎样一个大日子。她抬手去接便签纸。指尖在触碰到便签纸边缘时，陈玉兰的手一松，便签纸落下，浸在了地上汇流成溪的雨水中。
薄薄的纸，片刻就湿透了。
“你是什么意思？”宋荷儿的眼神透着凉意。
“手滑了。不好意思。”陈玉兰抬起手臂，用手指勾起鬓边掉落的碎发，别在耳朵后，整个人闲适又淡然。“我的记性不好。具体的时间地点，只记在了纸上。”破落户就应该有卑躬屈膝的自觉。
上不得台面的小把戏。反正明天有的是机会收拾她……宋荷儿低头俯身，抬手去捡湿透了的纸。
一只小羊皮制的皮鞋准确无误地踩在了纸上。
宋荷儿抬起头，天上落下的雨水飘在了她的脸上。陈玉兰俯视卑躬屈膝的破落户，露出笑，“收到了别人的东西，是不是先得说声谢谢？”
得寸进尺到这份上，就没法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