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琰闻言乌黑的瞳孔紧缩了一瞬，随即恢复如常，忽然嗓音沙哑的开口：“今天是最后一天了吧？”
明日，就是三司会审了。
他退回去的那碗药她应当明白是什么意思，他在向她要解释，要她亲自来见他，可她直到现在都不见人影......
是默认了吗？
李琰袖口下的手指猛地攥紧，冷然的视线落在角落的包袱上，犹记得那日她来看他时的殷切叮嘱，小意温柔，甚至胆大的闯进刑房，在李珂手下护住他。
一夜之间，天翻地覆，不过如此。
如今想来，其实那个时候她应该就已经什么都知道了吧，或者说，从一开始她就心知肚明，才会叮嘱那些宛若遗言般的话给他，因为她心里清楚，今后再没有机会也没有资格对他说那些话了。
呵。
宋堑小心打量着他的表情，见他突然冷笑一声，心脏都跟着紧缩了一下，应道：“是。”
明日，是对他们审判的日子。
一群道貌岸然的人来审问保家卫国功勋卓著的将军，也是可笑。
“那就...再等等吧。”
等到天亮，再死心。
李琰唇角勾起惨淡的弧度，心中已然绝望，结果不言自明，却仍旧不愿放弃，执拗的还想给她最后一次机会。
只要她来。
不论说什么，他都信。
宋堑看着他这幅样子于心不忍，李琰是多骄傲的一个人没人比他更清楚，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却对一个女子步步退让，换来的却只有背叛。
也因此，才更让他恼恨。
他想劝，抬头对上李琰那双漆黑的没有一丝光亮的眼睛，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能破碎，所有的话都堵在嗓子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化为一声长长的叹息。
算了，天亮就该死心了，长痛不如短痛。
今晚的夜似乎格外漫长，不知熬了多久，天边才施舍般漏出一缕金光，金乌冉冉升起，将昏暗的牢房映的越来越亮，李琰要等的人却始终没来。
那双黑眸中仅剩的一点微弱的光亮，也在刹那间分崩离析，被刺眼的阳光撕成碎片。
不多时，有狱卒拎着叮当作响的钥匙走过来，打开牢门，略带着几分不耐烦的语气催促：“快走吧，今日皇上亲自提审你们，动作麻利点，别耽误了时辰！”
狱卒这么说话早已是习惯了，然而话音落下许久里面的人都没动静，他怒从心起扭过头去正想呵斥两声，却倏而对上一双漆黑莫测的寒眸，那深不见底的瞳孔里仿佛藏着一头狰狞的猛兽，骇的狱卒狼狈的朝后退了半步，剩下的话全都堵在了嗓子眼里，没胆子说了。
不仅没胆子，他腿都开始打颤了，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间牢房里关着人的身份。
可是那尊瘟神！
他不要命了敢这么说话，悔的恨不得当场打自己两巴掌。
宋堑坐在李琰不处，笑眯眯的看着进来的狱卒，语调温和：“大人方才说什么？我有些没听清，可否重复一遍？”
狱卒循声望去，认出对方的身份，头皮顿时一紧。
这祖宗怎么也在这！
宋堑小的时候曾是京中一霸，王公贵族凤子龙孙就没有没被他收拾过的，偏偏这人心机极深，让人吃了亏还有理说不出，整日笑眯眯的算计人，简直让人防不胜防，一不小心就着了道。
他本该是入仕的天才，若不是后来他家族全死在了战场，他也不会为了承袭家族弃文从武，去了边关做军师。
一不留神得罪两尊大佛，狱卒都快吓尿了，颤巍巍的赔罪：“两位大人恕罪，是小人嘴贱说错了，是......三司会审的时间快到了，皇上命奴才来请两位过去。”
狱卒心中忐忑，他可没忘了前几日押送宋堑回来的那几个兄弟，这几日不知怎么就被革了职，连个理由都没给，就把人赶走了。
更邪乎的是，那几个人卸职第二天就被发现猝死在家中，无一幸免。
要说巧合，打死他都不信，多半是这位大人的手笔......
狱卒悄悄打量了宋堑一眼，恰好对上对方笑眯眯看过来的视线，神色一凛，慌忙收回视线不敢再多看了。
宋堑这会儿没兴趣刁难一个小小狱卒，只是将目光落在李琰身上，提醒道：“王爷？”
不论如何，这三司会审还是要去的。
李琰鸦羽般的睫毛轻颤，手腕在地面撑了下起身，漠然道：“走吧。”
说完率先抬步朝外走去，在经过放在角落的包袱时，他的动作明显僵硬了一瞬，随后表情绷的更紧，锦靴毫不留情的踩在包袱上，面无表情的走了出去。
宋堑跟在后面看了眼地上印着一个硕大脚印的包袱，他知道那里面都是风涟漪送来的伤药，原本想要跟李琰一样视而不见，可最终还是没忍住蹲下身打开包袱，挑挑拣拣把里面能用得上的药都塞进了袖袋，才满意的拍了拍。
那女人虽然没良心了些，但配出来的药还是不错的，他们一会儿还有场硬仗要打，留着这些有备无患。
唔，没必要因为赌气吃亏，反正也是那女人欠他们的！
宣政殿。
风涟漪是随皇上一道来的，进殿前皇上还一副语重心长的叮嘱她：“我知道你和老九情深义重，可你也要明白他这次闯的祸有多严重，朕能保住他的性命送他去皇陵已是极限，一会儿你可要好好配合朕才行，知道吗？”
对于皇上这番话，风涟漪直接扭头就走，连个眼神都欠奉，怕自己一个没忍住被恶心的吐出来。
留下皇上一人在门外脸色难看的瞪了她许久，等到皇后也到了，才收拾好心情两人迈入殿中。
他们一进来，朝臣便齐声行礼。
“参见皇上。”
“参见皇后娘娘。”
“众卿免礼。”皇上在龙椅上落座，淡淡开口让朝臣平身，随后也不卖关子，直接开门见山：“想必诸位都已经知道今日是做什么了，朕就不多赘述，三司已经到齐，去带李琰和宋堑上殿吧。”
无人异议。
很快李琰和宋堑被一起带上殿，几乎是进殿的一瞬间眼神就锁在了站在前排的风涟漪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