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清文，凌羽在心中轻唤了一声这个名字。
却是只这一刹那，千条万缕的思绪就如同洪水泛滥般迅速填充满溢了她的胸腔，压的她透不过气。
凌羽此刻只想离开询问室，她猛地转身毫不犹豫的拉开询问室的铁门。
刚走到门口，便是停了下来，她没有回头，只是背对着蒋清文说着：“我去给你拿杯热水。”
须臾，只见到凌羽端着一个玻璃杯回到了询问室，她舒了一口气，然后把杯子放在了蒋清文的面前，那是热牛奶，她说道：“外面太冷，你暖一暖。”蒋清文抬起双手握住牛奶杯，温热很快融化进了手心里，向全身游走着，她说道：“谢谢。”
凌羽没有回应她，只是深深地望着她，不过是三年的光景，曾经那个知性又意气风发的面容，已经悄然不见。
此时此刻的蒋清文是那么沧桑和疲惫，尤其是她眼中透出的那说不清的意味，在凌羽看来，更像是一种悲凉和绝望。
“你和他们很像，却也不像。”蒋清文抬起头，撩了撩微卷的长发，说道。
凌羽知道，她说的他们是谁，是那个她一直崇拜的堂哥沈陆，还是那个她只见过一面就决定这辈子要成为他的苏见山。
她比沈陆小两岁，自小也是个家里管不住的主儿，甚至将自己姓氏改随了母亲。
更是在当年听说了沈陆和苏见山志同道合，携手并肩在上海滩屡破奇案后，就萌生了也要闯荡一番的想法。
她向往和羡慕那段烽火狼烟的时光，她也想有苏见山这样一个情深义重的知己至交。
“你为什么要杀苏见山？”凌羽的思绪又乱了，自从见到蒋清文后，她总是回忆起曾经的事情。
蒋清文却没有回答凌羽的问题，而且说道：“你现在立刻安排人，将苏见山的死讯发布到《国际新闻法文版》的头版上。”
“必须让这件事出现在今天的报纸上。”
凌羽不明白蒋清文为什么突然要求这样，她说道：“还没有对你进行询问和调查，也无法确定苏见山到底有没有遇害。”
“这不符合办案的流程，怎么能将这件事情公告天下。”
蒋清文却冷道：“如果两个小时后，我不能看到报纸上的头版新闻，我不会再说一个字。”
凌羽有些生气道：“两个小时后，怎么可能，一般报社早就在凌晨已经做好排版和印刷。”
蒋清文忽然沉声说道：“我曾经是做什么的，你应该知道，我说可以就是可以。”
凌羽在她的口吻中听到了不容置疑，一时间她竟有些恍惚，仿佛坐在对面同她讲话的是苏见山。
她顿了顿说道：“好，我答应你。可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蒋清文把装满牛奶的玻璃杯推到凌羽的面前，说道：“我有些累了。”
刚刚一瞬的强大气场消失不见，又是那种疲惫不堪的状态，凌羽越来越看不透她是个怎样的女人。
凌羽只能将蒋清文安排在了临时看守室里，然后开车赶着去报社安排关于公布苏见山的死讯的事情。黑云压低的天空，细碎的雪花开始洋洋洒洒的飘落下来，前几日的积雪还未融化，又一次铺上了一层白色。
凌羽站在车旁，她伸手接住了几片雪花，它们很快就融化在手心里，她记得三年前的那一日，也是这样的漫天雪花纷飞……
那是沈陆和白兰的大婚之日，拿着花捧的凌羽刚走到教堂门口，还未等推开门，就被一个人拉住了。她诧异的回头看去，是她的堂嫂白兰，她开心的说道：“嫂子，你真漂亮，和这捧花真相配。”
“我哥在里面，咱俩一起进去找他，虽然你们俩很熟了，但是我知道你一定不好意思，嘿嘿，没事的。”
白兰却轻轻摇了摇头，微笑的轻声说道：“不着急，一会仪式就开始了。”
凌羽笑的灿烂的点点头，闻着手捧花的幽幽香味，说道：“嫂子，你就像这一捧百合花一样淡雅清丽。”
白兰走过来，也低下头闻了闻，她说道：“或许还有清淡吧。”
凌羽没有听到她的自语，而是径直跑到教堂门口，轻轻推开门闪了进去坐在最后一排，想要吓一吓沈陆。
可是，却听到苏见山对沈陆说：“你娶白兰到底是有难言之隐，还是心甘情愿？”
沈陆微微笑了笑，歪了一下头问道：“你猜。”
苏见山顿了顿，继续说道：“若你只是，只是为了青云帮，我可以安排你离开这里，任凭谁也找不到你。”
沈陆先是一愣，然后调笑着说道：“婚礼当天，你就要把我拐跑，你就不怕白兰知道了，追你到天涯海角。”
苏见山却没有笑意，他看着沈陆只是说着：“白兰是我的亲人，可是你不同。”
沈陆也收起了笑容，微微低头，又抬起看着他问道：“有什么不同？”
苏见山的嘴唇动了动，却始终没有说出声，他只是为沈陆整了整领结。
“老苏，我明白，真的，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清醒明白过。”沈陆突然抬手握住苏见山的右肩，那发白的骨节和突出的青筋清晰可见，他是那么的用力。
好像，他只要一松手，苏见山就会消失一样。
而苏见山只是温柔的笑了笑，轻抚了一下沈陆的手背，说道：“婚礼，要开始了。”
这一切，被坐在门口的凌羽看的清清楚楚，她一时间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她鬼使神差的站起来，向前迈了一步。
她想要做什么？让苏见山带着沈陆离开，还是告诉他们，白兰还在等着？
可是，她却被身后的白兰拦住了。
原来，她也在这里！
婚礼仪式开始的时候，每一个在场的人都带着诚恳的祝福，希望沈陆和白兰这一对璧人可以白头到老，美满幸福。
捧着手捧花的凌羽和端着一对婚戒的苏见山站在一起，她看到他望着沈陆的眼中，无尽的落寞让人心疼。
神父说出的交换戒指，这四个字，在这四个人的心上都留下了不了抹去的印痕。
沈陆拿起戒指时碰到苏见山的手，那冰凉诉说着无可奈何。
“现在新郎可以亲吻你的新娘了。”沈陆闭上了眼睛，他那微薄的唇覆在了白兰的唇上，她睁开的眼睛看到了这没有颜色也没有温度。
苏见山松了松领带，有些什么，让他难以呼吸，他转身走出了教堂，身后的音乐声和祝福声越来越远。
凌羽颓然的坐在椅子上，旁边的妇人挽着她的胳膊赞美着这段美好的婚姻。
可是，她分明只记得刚刚苏见山动了动的嘴唇，那是再清楚不过的那几个字：你是此生谁也不能比拟的挚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