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服装厂想偷萧奶奶设计稿这事，是在冬至当天爆出来的。
彼时，潘玉兰下了班，正准备去接奶奶回关家，准备晚上一起吃饭。
北方人习惯冬至吃饺子，最好全家人一起包饺子，跟过年似的。
萧静棠嫁到南城多年，早已被同化，只吃汤圆不吃饺子。但，今年是萧奶奶搬过来定居的头一年。
为哄老人家开心，她前几天帮人值了夜班，今天特地空了一天出来，又早早备好几样馅料和面团，就等潘玉兰、萧启几人下了班过来动手了。
潘玉兰骑着车，熟门熟路来到萧奶奶住处附近。
眼看拐个弯就到了，视线范围内却突然跳出两张熟悉的面孔。
其中一人是萧奶奶的小徒弟曹青，跟彩霞差不多年纪的农村姑娘，面上洋溢着满满的青葱，还有笑意。
另一人的轮廓却跟徐立新有点相似，是徐立新的一个堂弟，叫徐立林。
说起来，这徐立林跟潘家还有几分亲戚关系，他妈跟潘玉兰的一个堂舅妈是姐妹。
就是潘玉兰带母亲回西湾村扫墓，顺便给徐老娘隔空上眼药那次，她们稍作歇息的就是这位堂舅妈家。
那天，她跟徐立林打过个照面。
但，跟当日的艳羡表情不同，今天的他眼珠子外突，额头青筋绷起，似乎被气坏了。
“小青，这是出什么事了？”
曹青张了张嘴，刚要回答，却被徐立林抢先。
“潘家表姐，你来得正好！这丫头是奸细，收了钱出卖你们家的设计图！你快开除她！”
潘玉兰：……？？？
她沉默着看向曹青，示意对方解释。
曹青深吸口气：“玉兰姐，我没出卖师傅！前些天，我出门买菜时，被这人偷偷摸摸拦住，说要给我一百块，让我偷师傅的稿子。我本来拒绝了，回去之后，师傅却骂我笨，有钱不挣王八蛋——”
萧奶奶得知有人盯上了自己的设计稿和小徒弟，气归气，却瞬间想了个馊主意出来。
她让曹青等着，如果有人再找上门来，就半推半就应下，拿假图稿换钱。
这样一来，既能解了曹家欠外债的燃眉之急，也能轻轻松松找出偷图稿的幕后主使是谁。
曹青老实照办，从来人手里骗了一百块。
花容服装厂按计划生产新款式服装，陆续上架服装店，甚至还有百货公司的服装柜台。
可，里面并无任何一件跟那价值一百元的设计图稿里一样。
徐家服装厂意识到被骗了，主动请缨来办这事的徐立林就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别说奖金了，接下来每个月工资都会扣掉一半。
要等厂里预拨的那一百元扣完，他才能拿到正常工资。
显然，徐立林不服气被骗，才会跑来堵曹青。
“表姐，看在亲戚情分上，你让她把那钱还我，行吗？”他眼神闪烁地说。
潘玉兰再次沉默。
她对这位毫无血缘关系的便宜表弟的厚脸皮叹为观止。
“谁是你表姐？别乱认亲！我没你这种没脸没皮的亲戚！骗到我家里人头上，还想让我替你出头？你算老几啊？”
徐立林会进徐家服装厂做事，这点不稀奇。
潘玉兰却有点好奇，骗设计稿这主意是徐立林自己想的，还是背后有人。
她话锋一转：“不过，你要是肯交代，谁指使你干这事的，我会考虑让她把钱还你。”
曹青呼吸一紧，却没敢吱声，只默默低下头。
这笔钱本来就是不义之财，她拿着烫手，都没敢送回家给爸妈还债，重新拿出来也不是不行。
徐立新有些心动，却眼神闪烁着不说实话。
“哪有什么指使的，就是我一时糊涂。反正你们的衣服摆出来卖，大家都能看见，都能抄。只是提前几天，这有什么？”
潘玉兰没了耐性：“不说就赶紧滚蛋！再不走，我去报警了啊，说你骚扰女青年，抓你进去蹲局子！”
见她拉上曹青要走，徐立林急了。
“表姐，我说还不行吗？是新堂哥他娘给我出的主意……”
后面还有一堆絮絮叨叨的不得已言论，仿佛自己是被徐老娘逼上梁山的水浒英雄。
潘玉兰看出他此刻说的应该是实话，心满意足，离开的步伐更快了，只给徐立林留下一句话。
“看在你叫我一声表姐的份上，我给你个忠告。离徐老娘和宋莹远一点，想挣钱就踏踏实实做事，别整天想着坑蒙拐骗的下作手段！”
徐立林：“表姐，你说会还我钱的！”
潘玉兰的背影冷酷无情。
曹青倒是反应过来了，扑哧一笑，扭过头冲他做个鬼脸。
“玉兰姐只是说会考虑，你管人家考虑多久呢！”
徐立林彻底傻眼，最后只能灰溜溜离开。
他想找徐老娘诉苦卖惨，结果对方马上变脸，反过来骂他蠢笨如猪，才会上当受骗，还连累厂子生产了一堆不受欢迎的新款式。
“要不是看在你跟立新是兄弟，给厂里造成这么大损失，开除你也不为过！你还想补偿，做梦！”
最近，徐老娘找到了人生新目标。
除了时不时去佳人服装店巡察，每天接送孙子孙女上下学，她还会抽空往西湾村的徐家服装厂跑，背着手四处巡逻，一副老太君的领导架势。
厂里的工人基本都是西湾村人，知道她泼辣，也不想丢饭碗，就都硬着头皮捧着她。
她日益膨胀，觉得自己也能指点江山了，就灵机一动，给徐立林出了这么个主意。
她算盘打得好，还打算靠骗来的设计稿给厂子挣大钱，再理直气壮跟儿子要一大笔钱，存起来给大孙子徐大伟呢。
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空。
徐老娘怕徐立林找徐立新告她状，还私下威胁勒令他闭嘴，不然就辞退他。
徐立林委屈得要死，比起恨骗自己的曹青等人，更恨徐老娘了。
过后，他果断站到宋莹阵营，成了几年后婆媳争家产中最锋利的一把刀，搅得徐立新阖家不宁。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此刻的他只能憋着一口气骂徐老娘心机。
潘玉兰等人则是开开心心包起了饺子汤圆，还笑着安抚曹青别怕，大胆把那笔钱花掉。
另一头，还在徐家躲奇葩婆婆的宋莹却坐不住了，对着满桌好菜却毫无胃口。
“都小年了还不回，立新和文京该不会出事了吧？不成！我得再打个电话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