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闹得挺大,还在第二天的晚报占了个豆腐块,连两耳不闻窗外事、专心坐月子调养身体的潘玉兰都听说了。
关敏书前几年跟潘玉兰一起上夜校,也是同时拿到的毕业证。
凭着刻苦进修英语,她去年顺利调动到心仪岗位,现在负责的是跟进出口许可证有关的业务,这类小道消息最为灵通。
“姥姥那服装厂,跟他家是同一年开办的,门店卖得也比他们好。可这两年我瞧着,他家店里生意也就那样,不知怎么莫名其妙的富了起来,车子一辆接一辆的买。之前我还怀疑,他们是不是搭上什么线,洗那个呢……”
她比了个“钱”字的口型,表情有些不屑:“倒是我想错了,不过也好不到哪去。”
潘玉兰只觉无语。
早几年,徐立新倒卖走私电器就被抓过一回,那之后转卖服装,还以为他被吓怕了改邪归正,结果还是重蹈覆辙。
这不是自找死路么?
“对了,这事还是你那表妹捅出来的,说是两人闹离婚分家产撕破了脸,不过,你表妹好像本来不知道,也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关敏书一边逗弄正醒着的小宝珠,一边说。
潘玉兰更无语了。
一算时间,徐立新养在外面那女人肯定已经生了,说不定还是个男孩,也难怪宋莹想离婚。
想到几年前她跟徐立新如胶似漆、还一个劲冲她显摆的模样,心头一阵唏嘘。
关敏书走后,潘母也感慨。
“折腾来折腾去,也不知道她图什么,竟是白忙一场。”
她心有戚戚,愈发庆幸当初没把女儿嫁给这倒霉蛋,却也没把心思说出来,省得膈应女儿。
到宝珠满月酒那天,家里来了不少亲戚,宋莹的事不免又被众人拿出来说嘴。
潘水生:“大队里都传遍了,说徐家的厂子造假,还偷摸着卖到国外去,赚洋人的钱,不然咋这么豪富?他家盖的新房子,嗬,那叫一个阔气,现在都快被搬空啦!那些个电器啥的,都拿去抵债了~”
张桂花:“只可怜了他那几个娃娃……”
玉莲:“可怜啥呀?他家还带还住着大房子呢!我就不信他老娘没藏点私房钱,在乡下,养几个小娃娃可花不了多少。”
彩霞不大关心徐家怎么倒霉,更在意宋莹离婚这事,私下对潘玉兰说。
“玉兰姐,宋莹这人,以前不知怎么看姓徐的好,也不管你们当时要相看,就把人给抢了。现在她看不上姓徐的了,要离婚,你说,她会不会又盯上姐夫?”
“啊?应该不至于吧?”
潘玉兰难得目瞪口呆一回。
彩霞语气坚定:“可,她之前干的那些事,也不是正常人干得出来的啊!老话说得好,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潘玉兰想了想,觉得堂妹提醒得不无道理。
宋莹的脑回路一直很怪,她就没搞懂过对方的思维逻辑,还真不好断言。
她对萧启的人品倒是挺放心,但,宝珠才这么点大,势必得多防着点。
如果宋莹敢伤害她女儿,她绝对不死不休!
潘玉兰跟家里人提了一嘴这事,大家都很赞同彩霞的警惕。
萧奶奶:“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咱们是得多留心些,不管是家里还是工作上,篱笆扎紧点总没坏处。”
萧启若有所思。
“她之前就没少偷偷举报,让咱家生意吃闷亏。这次还把自家厂子搞垮了,没准哪天发起疯来,又用同一招对付你们。”
他特指的你们就是潘玉兰的食品厂,和萧奶奶名下的花容服装厂。
如今虽说雇工限制放开了,却也只是领导人公开讲话时提到一两句,没有具体的法规条文撑腰,有点睁只眼闭只眼、看个体经济能发展到什么地步、这种模式有是否利大于弊的意味在。
所以,如果真有人发疯把事情闹大,万一再碰上个保守派来查,那是一查一个准,祖孙二人统统成剥削主义了。
众人神情一肃,开始琢磨怎么防范于未然。
潘玉兰:“正好快到元旦了,该交的税干脆提前交了。我们厂子准备弄个零食礼盒,方便过年送礼。也不知道能不能谈个合作,用成本价给他们。逢年过节,底下的工作人员总要发东西的吧?”
萧奶奶:“这个可以有。不过,我们厂里的衣服就不适合这么搞了。不如,我捐点钱修桥铺路啥的,就当是回馈社会?”
其他人也都踊跃发言,帮着两位厂长努力刷好感。
跟以后长长久久的安稳挣钱相比,眼下花出去的都算是小钱。
接下来,潘玉兰和萧奶奶按计划行事。
旁的不说,单是捐款修路这一决定,就给两个厂子各挣来了一面表彰锦旗,和《南城日报》上的公开报道点名表扬。
几天后,相关报道甚至出现在了省级、乃至全国级别的报纸上,只是篇幅较小、位置也靠后。
但,这给两个厂子带来的正面影响是极大的。
本来不知道、或知道但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合作的,现在全蜂拥而至要下订单,加上年前本就是大旺季,无论是食品还是服装,两个厂子的工人顿时开始了痛并快乐着的忙碌时光。
入冬了,潘玉兰刚出月子不久,哪怕再忙,长辈们也不放心她出去乱跑。
她只能在家守着电话,通过窦建华、彩霞等几人给厂里发号施令。
这天来了两个大客户,都是之前没合作过的,要签订供货合同,一签就是明年一整年的,潘玉兰不好一个面都不露。
窦建华亲自开车来接她。
潘母则将她裹得严严实实,帽子围巾毛衣大衣一样不落。
潘玉兰几乎连一丝风都没吹着,身上和心里都暖洋洋的,签合同期间也很顺利,心情十分舒畅。
回家依旧是窦建华送她,她想拒绝都没办法。
“妈和你姐给我下死命令了,我可不敢放你一个人走回家,大冷天的。再说,你现在可是我领导,咱厂子的定海神针!你要是病倒了,大家得多担心啊!”
潘玉兰只好笑着应下。
路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说着厂里的事务,刚说完这段时间赶工加班生产,要给工人们算足加班费,又讲到年前奖金也要发到位。
忽然看到右前方挤着乌压压一堆人,像是在看什么热闹,路旁还停着辆拖拉机,竟把半边路都堵了。
车子停下来。
潘玉兰抬眼看去,正纳闷着。
窦建华:“玉兰,我好像看见宋莹那丫头了,还有她爸妈,她婆婆!哦,那两个好像是徐家的人,徐立新的婶子还是伯娘的……她们这又是闹的什么幺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