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潘母和萧启相谈甚欢。
从倒霉催的车链坏掉,聊到潘母今天的摆摊经历,再到她的身体健康情况,又拐回到萧启的工作上来。
得知萧启明天要出趟远门,去出差至少一两个月,潘母有点失望。
“你这个工作还挺辛苦的啊!我还以为,技术员都只需要坐办公室呢,倒是我老婆子肤浅了。”
萧启浅笑着解释:“技术工种也分不同行业类别,有的偏文职,主要在办公室画图纸那些,大部分还是要上一线,尤其是我们做机床的,不跟机器打交道不行。”
“也是!你们搞机器的,只看图纸哪行?肯定得上手多练!”
潘母看萧启的目光更加欣赏,还莫名想起娘家侄子宋文京。
这小子毕业后进了一机厂,每次说起工作就眼睛长头顶,说什么他是技术工人啦,不是普通工人能比的,云云,仿佛自己比一线工人更高贵!
人萧启可是大学生,听说还是高级技术员,肯定很厉害,都没他这么傲!
怪不得,那小子现在还是学徒工,没考到正儿八经的证呢!
想着想着,转眼到了三叉路口。
潘母道别前不忘又谢了几句,却也识趣地没问萧启来这边干嘛。
殊不知,萧启跟她道别后,径直就往大队小学方向去了。
今天是周四,之前有一次潘玉兰无意提到过,她这天课最满,这个点估计还在上课。
到了学校门口,果然远远看见一楼某间教室的讲台上,有个清瘦窈窕的熟悉身影正在娓娓讲课。
教师后门处,还坐着个圆脸的年轻姑娘,看着绝不会超过二十,正边听边做笔记。
“学校招的新老师?”
萧启很快猜出关键,也为潘玉兰感到高兴,不必担心这边学校不肯放人,影响档案调动。
等了一会,忽然有人走近。
“小伙子,你是哪个村的?我咋没见过你?你来学校找人?找谁啊?”
萧启扭头一看,是个穿着大花格衬衫、盘着小圆髻的精神小老太,脸色红润,臂弯上挎着个小竹篮,里面装着野菜。
萧启:“……”
他确定自己不认识对方,估计是学生家长接孙子下学顺路摘野菜,无聊来搭讪的,只客客气气笑了下,没正面回答。
徐老娘有点气馁,却没放弃走开。
她亲妹妹还有个幺女没找到对象呢,要是能把这俊小伙介绍过去就好了。
回想方才萧启视线看过去的方向,她忽然察觉不对。
那教室里讲课的不正是潘家丫头吗?
难道,这俊小伙是她新勾搭的对象?
想到潘玉兰马上能变城里人,摆摊挣了不少钱,有本事送她妈去城里大医院看病,还可能找了个体面对象,而自家儿子还在外头扑腾,未来儿媳的身份死活不肯告诉自己,也不知啥时候才能结婚,徐老娘嫉妒极了。
她眼珠子一转,来了主意。
“小伙子,你该不会是来找东湾村潘家那丫头吧?”
萧启被说中心思,先是一赧,又马上意识到这小老太语气有些不善。
他诧异地看过去。
“你是?”
徐老娘见他没否认,马上开始叭叭叭。
“你是城里人吧?认识那丫头没多久吧?开始谈对象没?你知道她之前勾三搭四,还要天价彩礼不?”
萧启脸色一沉。
“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胡乱造谣?”
徐老娘见他不上钩,撇撇嘴。
“我当然是苦主,才晓得她的真面目了!之前,她跟我儿相看,本来好好的,结果突然反悔,非要三转一响和一千块现金才肯过门!气得我病了好些天,我儿也大受打击,只好背井离乡出去挣钱!没想到啊,她这么快又勾搭上了别人——”
徐老娘嘴皮子利索,又爱看戏听戏,即便只认得自己名字和一到十,可,唱念做打起来那叫一个顺溜。
萧启哪里肯信。
潘玉兰如果是这种人,她干嘛还要起早贪黑辛苦摆摊,挣钱给潘母看病,当天就把他借的钱送回?
“潘老师不是这种人!你不要污蔑她!这后头就是大队办公室,你再胡说,我就要去找领导评理了!”他皱着眉警告。
徐老娘是被大队干部用大喇叭通报批评过的,闻言便有点怂,只好在心里骂一句“死脑筋”。
恰好下课铃声响起,她也怕潘玉兰出来当众拆穿谎言,赶紧踮起小脚跑了,走之前还不忘多挑拨两句。
“小伙子,我可是好心提醒你,别上了她的鬼当!那丫头肠子花花,还命硬克亲,真娶回家,就是给自家找罪受!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萧启既生气又觉可笑,想了想说。
“大妈这把年纪,不会不晓得破四旧吧?宣传封建迷信,严重的可是要吃枪子的!我劝您还是谨言慎行吧!”
徐老娘被噎得够呛,又心虚走得快,居然一不留神踩歪,踩进草丛里,拔出来却沾了一脚牛粪。
她暗道倒霉,却不觉得是自己主动找事来走的霉运,反而怪起潘玉兰和她的“奸夫”来,还小声嘀咕。
“真是个扫把星转世,沾边都倒霉……”
潘玉兰和赵素芬肩并肩走出来时,恰好远远看到徐老娘跌跤的画面。
她觉得有点眼熟,正要细看,却被大榕树下的另一道熟悉身影吸引去注意力。
“潘老师,外面那人是不是在等你呀?该不会是你对象吧?”赵素芬小声问,深色好奇。
她虽没谈过对象,可那小伙子直勾勾盯着这边看,显然看的不是自己,那多半只能是她旁边的潘老师了。
潘玉兰:“别瞎说,就是认识的熟人。”
赵素芬有点不信,却又反应过来:“好吧。那你们说话,不用着急,作业我来批就成。”
潘玉兰总觉得这位师妹误会了,却又不能追着她解释反驳,只好佯作不知走出去,微笑着打招呼。
“萧同志,你怎么来了?找我有事?”
说着鼻子动了动,很快发现,他上衣和个别指甲缝里有点黑黑的,像是黑色机油沾上去擦不干净的痕迹。
她不禁纳闷。
自己见过的为数不多的成年男人里,萧启已经算是最爱干净的了。
尤其是鼻子异变后,她闻到过太多奇奇怪怪的体味,萧启每次出现就像空气清新剂一样,他不修边幅的画面竟还是第一次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