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圳野在门口站了许久,空气都快凝结,他疲倦地捏了捏额角,转身下楼。
夏秋估计是被吓到了,整个人都楞楞的,坐在床上,哪怕裴圳野进来,连眼睛都不转。
玉兰担心地说,“是不是魇住了?要不要找个医生看看?”
裴圳野皱眉,“我去打电话。”
医生过来得很快。
先给夏秋做了个检查,侧身示意裴圳野出去说话,“夫人的情况不太好,我不懂心理,但经验告诉我,再这么下去,她很可能再也无法恢复,到时就连自己都记不清。”
夏秋恶化的速度很快。
去年,虽然偶尔也会把别人认成温婉,分不清现在是什么时间,沉醉于过去,但并不频繁,清醒的速度也很快。
但现在明明频率加多,甚至还把言时错认成裴温婉。
裴圳野心情复杂,他没忍住,走到后门,问医生要了一支烟,叼在嘴里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烟气缭绕,朦胧双眼。
他闭了闭眼问,“所以,能不能治?”
医生说,“治肯定是能治,但心理方面的疾病想要治疗需要病人周边的家属亲朋好友配合,给病人营造一个良好的生活环境,而且像心理疾病复发的可能性很高,只有压制没有根除,夫人会被送回来,很大可能也是因为这个。”
“大少爷,”医生表情严肃,“这个话按道理不应该由我来提,但夫人是个好人,当初如果不是她,我甚至都上不了大学,更不可能当上医生,我很感激,也真心希望她能好。”
“要想夫人恢复正常,要不然把她送到精神病院,要不然接到身边照顾,老宅不适合现在的她。”
这个道理裴圳野又何尝不知道。
老宅有裴清河,那就是夏秋发病的源泉,把他们放在一块只会闹得更厉害。
可……
裴圳野心烦意乱地夹着烟捏了下鼻梁,“她不可能去精神病院。”
夏秋总会有清醒的时候,等清醒过来却发现自己在那里,她那么骄傲,那么要面子的人,一定会无比崩溃。
但要是接在身边,言时还怀着孕,他们两个独处怎么都不能让人放心。
“或者送到疗养院?单独请个私人心理医生也不是不可以。”医生提议。
裴圳野沉思两秒,点头,“你去联络下。”
医生应下。
等人走后,裴圳野还是不放心,又跟陆江说了声,让他也同时摸索着,在此之前,没办法,只能让夏秋在这里住下。
他折身回去。
刚推开玻璃门,就听见二楼传来一阵吵闹声。
裴圳野心中骤然一惊,夹着烟大步往楼上走,还没看见发生了什么,就大声询问,“怎么回事?”
拐了个弯。
就看见夏秋野蛮地抓着言时的头发往外扯,“你这个贱人,贱人!”
言时吃痛地白了脸。
裴圳野反应很快地把两人分开,抓着言时的肩膀上上下下地看,“有没有哪里伤到?”
言时额头前面的头皮出血,地上是一大把头发。
她嘲讽地抬头,“裴圳野,这就是你说得要对我好?”
短短一天的时间,她受了多少伤?!
裴圳野心疼地垂眸,轻手轻脚地抚过她的额头,哑声问,“怎么不躲开?”
“我怎么躲开?”言时都笑了,被气笑的,抬起自己打着石膏的左手,又看了眼刚把她松开的玉兰,“你说我要怎么躲开?”
还没等裴圳野说什么,玉兰赶紧表示,“大少爷,你可别误会,我上来的时候他俩都打一块去了,我也没分清楚状况,下意识就冲了上去,毕竟总不能让夫人吃了亏是不是,而且,我可没动手。”
是,她是没动手,只不过在后面把言时压得结结实实的。
要不是有她,言时还不至于这么惨。
裴圳野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皱着眉扭头看向喘着粗气的夏秋,压低声音,有几分不耐,“妈,到底怎么回事?好好的,你干嘛打人?”
“她该打,她该死!她是凶手,杀人犯!”夏秋顾不上喘气,指着言时眼神恶狠狠的。
对上她的目光,言时有些受伤。
原本的种种温情好似还在眼前,确实,甚至连半天都还没过去,结果现在却指着她骂她是杀人凶手。
一时之间,言时都不知道是应该笑还是应该如何。
她沉默地在旁边站着。
顿时,裴圳野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妈,你在瞎说什么?”
夏秋理直气壮地梗着脖子,“我才没有瞎说,是……是别人告诉我的,圳野,你不能跟她在一起,要不是她,你妹妹也不会出事。”
提到裴温婉,气冲冲的夏秋忽地落下泪来,嚎啕大哭,“我的女儿啊,我的宝贝,你怎么就那么命苦!”
她跌坐在地,抱着腿哭得嘶声裂肺。
“……”
她哭得那么伤心,又有谁能做到指责她?
裴圳野沉默。
刹那,言时说不上来是失望还是早有所料,她沉默又疲倦地想要回房间,是她太粗心,就因为夏秋在外面敲门,就直接把门给打开了。
明明她在老宅的表现就在上午,才刚看过怎么就能忘了。
算了,是她活该。
言时刚转身,从后面猛然袭来一股冲力,哐的一声将她正面撞到墙上,要不是反应及时地用左手挡了一下,差点脑门都撞了上去。
她惊慌失措又本能地捂住小腹。
裴圳野瞳孔骤缩,“妈!你到底想干嘛?!”
披头散发用头将言时撞到墙上的夏秋,还没等别人怎么样,自己就先哭了出来,揉着通红淤青的额头,砰地一下双膝跪地。
顿时,裴圳野一口气堵在胸口。
他闭着眼深呼吸,紧紧地抿着薄唇,上前去看言时的情况。
言时脸色铁青地甩开他的手,“你要是不想要这个孩子,没必要来这一招,直接跟我说,我立马就去打掉!”
裴圳野低垂着眼,闷声说,“我没有,我想要。”
言时揉着后腰冷笑,“你是想要我的命。”
她不想冲夏秋发脾气,毕竟明眼人都能够看得出来她不对劲,可她针对人的时候却又好像比谁都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