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时的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只能化作刀子,锋利地扎进裴圳野心上。
裴圳野陷入两难。
一边是精神不清醒的母亲,一边是不够信任他的爱人。
安抚的话太空洞,他却不知道如何去做。
见状。
言时低声说,“这是第三次。”
话落,她转身就要进屋。
裴圳野想拦,言时无情又残忍地说,“裴圳野,你是多恨我,才想要一次又一次地把我跟你妈放在一起?你是真想看到我死是不是?”
怎么可能?
裴圳野想否认,看到她那失望,满是不信任的眼神时,所有话都说不出口。
他疲倦地垂下眼,抬起手想要捏一下额角。
烟味刺鼻。
言时瞳孔骤缩,她迅速地捂住鼻子,难以相信地质问,“裴圳野,你到底有没有把我放在心上?你明明知道我对尼古丁过敏,你还……”
指责的话还没说完。
言时的脖子上,肩颈处就大片大片地冒出红疹。
她闭了闭眼,最后看了裴圳野一眼,眼神冰冷地将房门甩上。
裴圳野根本就不知道她过敏的事,或者说现在的他不知道,他有些无措地站在门口,回过神来,紧张地按动把手,晃了好几下都打不开,里面已经反锁。
他怦怦地敲门,“言时,你先把门打开,我带你去医院。”
“……”
房内一派安静,无人理会。
裴圳野沉默两秒,转身就要去拿备用钥匙,就看见玉兰紧张地跪在夏秋面前,试图安慰她,却慌张地双手悬在半空中,无处可放。
她楚楚可怜地抬头,“大少爷。”
裴圳野头更疼了。
就在这时,房内的言时绝情地说,“裴圳野,你敢拿钥匙开门,我现在就敢打开窗户从二楼跳下去。”
“我不开。”裴圳野连忙说,又低声下气地哀求,“言时,你出来好不好?”
里面再次陷入寂静。
屋里没有开灯,窗帘拉得严严实实,一丝光亮都透不进来,漆黑又寂寥,言时躺在床上,明确地感受到在寂静无声的黑暗中,红疹从体内冒出来的身影。
她对尼古丁过敏的症状并不严重,只是会长红疹,呼吸困难,但不致命,世界上吸烟的人太多,不道德的人也太多。
她从不对外说,哪怕再难受也只是强忍着。
裴圳野之前也有烟瘾,大概是压力太大,一天至少要两三根烟,在别人眼中看起来不算什么,但在言时这里很严重。
刚开始,她不愿意说也不敢说。
后来,裴圳野太体贴,也太细心,那时候,言时真得认为裴圳野深爱着她,一个人的眼睛不会骗人。
他棕色眸底的爱意那般浓郁。
言时当了真。
什么时候沦陷的呢?
也许,在裴圳野突然戒烟的那天,也许,在裴圳野知道她有胃病,却不觉得麻烦,而是亲自学会煮粥的那天,也许,在他会专心地听她说话,看见她哭会心疼的那天。
沉溺得悄无声息,等发现的时候,言时就已经离不开他。
三年,整整三年。
一个人能够有几个三年?
在遇见裴圳野之前的那三年,言时过得太孤独,太寂寞,所以当遇见他的时候,就像是在沙漠中遇到一片绿洲。
她近乎贪婪地依附。
她真得爱他。
哪怕现在,她反复告诉自己不该去爱,她也依旧爱他。
可……
再爱又能如何?
他不爱她。
太残忍,他对她那么好,却从未爱过她。
言时用手背遮住脸,眼前漆黑一片,无声地哭,泪水从眼角滑落,落到下巴上,脖颈上的红疹上,有些刺痛。
额头上的伤口也一阵一阵地疼。
言时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后来夏秋如何,等醒过来的时候,额头上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身上的红疹好似也被擦过药,清清凉凉的,并不黏腻。
这是裴圳野为了她找人特制的药膏。
言时很娇贵,像布偶猫,特别难养,不习惯普通药膏刺鼻的气味,不习惯药膏黏在身上的那种不适。
每次擦药,她表面很乖,背地里都会偷偷地从头到尾的洗一遍澡。
后来,这个不好的习惯被裴圳野发现,没有训斥,没有责骂,也没有满眼不耐,而是安静地离开,过几天,就拿回两管新型药膏。
是淡淡的青草味。
闻着环绕周身的清新气味,言时仰躺在床上,沉默地看着天花板。
过了许久。
她起身洗漱,打开衣帽间,果不其然,那里面已经摆好她平时会穿的那些衣服,言时靠在墙上,又哭又笑。
下楼的时候,夏秋已经不在了,只有保镖在门口坐着,听见动静回头。
言时肿着双眼面无表情地问,“裴圳野呢?”
保镖起身,“送夫人去了。”
“去哪?”言时皱眉。
保镖指了指昨天来得那个方向,“裴总说你们两个不适合待在一起,又放心不下夫人,所以暂时将她安置在原本的那栋别墅,希望你能不介意。”
言时抬眸,往远处看去,“我有什么可介意的,那又不是我的房子。”
别墅区的绿化做得太好,两栋房子之间隔着树隔着花坛,除非特意绕过去,否则根本就看不清楚。
她收回视线折身回去。
餐桌上摆着还冒着热气的早餐,都是她喜欢的菜色。
言时眉眼低垂,动作缓慢地抬起手,喝了两口粥,是熟悉的口味,她讥讽一笑,不再碰,平和又安静地在那坐着。
保镖担心地问,“不合胃口嘛?那粥是裴总亲自煮的。”
言时撩起眼睫,淡漠地问,“要不然你认为为什么不合胃口。”
她起身就要上楼。
保镖在后面说,“裴总吩咐了,你要是想要出去也可以,但需要我在旁边跟着。”
言时顿住,站在楼梯上,回头看他。
过了会儿,她说,“帮我热一杯牛奶,我去换衣服。”
等再次下来。
保镖手里捧着一杯热气腾腾的牛奶,装在便携的玻璃杯里。
言时看了眼,没有伸手去接,大步走出别墅,保镖寸步不离地在后面跟着,她也不往别的地方去,径直往昨天来的方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