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圳野摸了摸鼻尖,“没有。”
淤血不会那么容易消散,但周围那些零散的积血倒是差不多被吸收干净,医生看完片子后说,“要想动手术的话,下周就可以。”
“不过裴先生目前的恢复状况不错,如果不着急的话,也可以先保持良好的生活习惯,注意多加休息,配合药物等待人自主吸收。”
清除脑部淤血并不是件大手术,国内技术早已发展成熟,但毕竟是开颅手术,不能确保百分百的安全。
再好的医学手段都比不上人自愈能力的强大。
听到不用手术,言时下意识地松了口气,她急于摆脱裴圳野这个麻烦,却也不愿看到他真出了什么事。
她对医院没有什么好印象,对手术更是如此。
就是在这里,在这家医院,在楼下的抢救室,尚且年幼没有做好准备的她眼睁睁地看着母亲被推进去后就再也没有被推出来。
这是言时的心病,她不想再重蹈覆辙。
裴圳野问,“自愈的话需要多久?”
“不好说,在治疗上普遍存在差异,也许一周也许半年,如若不想动手术的话,最好在淤血消除之前每周都来复查一次。”医生说。
那太麻烦也太浪费时间。
裴圳野干脆地选择,“那就动手术吧,下周二下午四到五点,我有一个小时的空闲时间。”
医生摇头,“时间不够,至少三小时。”
闻言,裴圳野皱眉,过了会儿才说,“既然死不了,那手术时间就先往后推,还有其他事吗?”
明明他才是病人,弱者,此时却一脸正经,严肃得好像他才是那个掌握主权的人,医生条件反射地起身就要告辞,“没啥事,那我先走了?”
这明明是他的办公室。
都快走到门口的医生显然才想到这一点,不禁尴尬地笑了笑。
言时斜了眼还在装酷的裴圳野,抱着双臂起身,“还坐着干嘛?起来啊。”
刹那。
刚才还威严得如同森林之王的裴圳野顿时变得温顺起来,就跟听话的大狗似的,乖乖站起身,垂着双眼,温柔地看着眼前的人,“想去哪吃饭?十八楼去不去?”
十八楼,京城鼎鼎有名的饭店之一。
不是因为那里的饭菜有多好吃,而是因为价格的昂贵,有人更是打趣道在那里吃一顿饭都能顶得上三线城市的一套小房子。
那可是房子,哪怕再小,也得几十万。
言时嫌弃地说,“你是钱多烧得吗?又不请客又不求人办事,吃个晚饭而已去什么十八楼。”
昂贵的东西总是有它存在的意义。
但言时可不觉得那跟自己有多少关系。
裴圳野却淡定地说,“你跟孩子值得最好的。”
不是因为他能够消费得起,也不是因为这点钱在眼里不算什么,而是因为她值得。
不可否认,听到这句话,言时心跳得很快,裴圳野就是个奇葩,车祸之前跟个闷葫芦似的,一棍子也打不出一个屁来,车祸后就像嘴巴被开了光,上下嘴皮子一碰,张嘴就是情话,每每都弄得她心乱如麻。
言时看不透眼前这个人,刚认识的时候看不透,三年后的现在依旧看不透,她觉得裴圳野就是本晦涩难懂的书,看了这么久,连目录都没翻完。
“不需要。”
受过伤实在怕了,言时习惯性地用冷漠武装自己,她双手僵直地快步往外走,裴圳野也不强迫,沉默地在后面跟着。
医院人很多,他们没有再挤电梯,而是走安全通道,三楼是妇科,裴圳野看见不禁问了句,“你产检是在什么时候?”
两人都没当过父母,纯粹的新手。
但裴圳野要比言时更上心一些,因为现在她明显茫然地看过去,“什么产检?”
都不打算要这个孩子了也需要产检?
裴圳野骤然蹙眉,“你没安排?”
“不需要吧,”言时迟疑,“我现在好端端的,又没怎么样。”
裴圳野无奈地叹气,“真出事的时候不就来不及了嘛?算了,我来安排。”
他转身就要打电话。
言时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安全通道的门突然被推开,隐隐听见有人烦躁地说,“你既然不信我,那就别来找我。”
声音些许熟悉。
言时微微挑眉,裴圳野也拧着眉头看过去。
也是巧合,意外地在这里遇见肖雅菁,还有紧跟在她身后的顾年,四人碰个正着,面面相觑一时无言。
最终还是顾年先开了口,“野哥?你怎么在这儿?”
这楼可是妇科。
显然意识到这一点的不止是他,肖雅菁骤然拧紧眉头,死死地盯着言时的肚子,眼神满是妒忌,恶毒地恨不得将她生吃活剥了。
她深呼吸了口气,挤出假笑来就要去挽裴圳野的手,自欺欺人地问,“圳野你怎么会在这儿?是不是爷爷让你来接我的?你看我这个脑子,我差点忘了今晚我们两家要聚在一起讨论婚礼的事。”
她自顾自地往下说。
本来面无表情的言时眸中眸底骤然浮起一丝波动,她平静地抬眸朝裴圳野看去。
裴圳野没有反驳。
言时冷笑,“既然裴总忙得很,那我就不打扰了。”
她不是不识趣的人,平白留在这里招人嫌弃。
肖雅菁不甘心地拦了下,“这不是言小姐嘛?好巧,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你也是来孕检的?”
她不着痕迹又明目张胆地从包里拿出一张B超的单子,手一抖,报告展开,乌漆麻黑的B超图就在众人眼前。
言时从未像此刻讨厌过自己双眼5.0的视力,如果她更瞎一点,也许就不会看到报告上那白纸黑字又无比刺眼的诊断。
“胎芽可见。”
哪怕言时再蠢也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她就像是骤然被雷劈了似的,浑身上下的血液都要凝固,她想笑的,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冷嘲热讽也好,苦笑也罢,她还是什么表情都做不出。
她慌乱又匆忙地封闭住双耳,逃也似地往前走。
裴圳野喊,“言时。”
“圳野,爷爷还在等着呢,我们快迟到了。”肖雅菁死死地拉着他不放。
裴圳野面冷如霜地看向她。
肖雅菁大着胆子说,“圳野,你不能让爷爷他们失望的对吧。”
她哀求中隐含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