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需要!”一直都很安静的言时忽然发了疯,她大喊着,“我不需要,我不需要你送我,我也不想住在这里,这就是监狱,而我是个连放风都没有机会的死刑犯!”
裴圳野脸色难看,“这不是监狱,这是我们家。”
“我没有家,我早就没有家了,我第一个家在七年前就没了,第二个家在我查出来怀孕的那晚上也散了,我就是个孤儿,没人在乎的孤儿,你懂不懂?!”
言时不想表现得这么难堪,她疲倦地捂着脸,“你放我走吧。”
好似老天也看见了她的心碎。
原本风和日丽的天空忽然飘起雨来,并不大,蒙蒙细雨,但醉人得厉害,朦朦胧胧的,好似整个世界都笼罩上一层雾气。
言时不想哭,不想让自己太难堪,她深呼吸了口气,抬起头,看着裴圳野,她说,“我真得很累,累到想死。”
她用一种平静到仿佛没有灵魂的语气,淡然地说着想死。
裴圳野心头一窒。
他痛苦地闭了闭眼,坚定地说,“不可能。”
他不可能放她走。
言时轻笑了声,说不上来是自嘲还是苦涩。
她扭头往门外看,只觉得自己像是被困在笼子里,失去自由的小鸟,“你想把我关到什么时候?直到死?”
裴圳野沉默。
过了十几秒,空气都快要凝结的时候,他才低声又笃定地说,“言时,那怕死你也得死在我身边。”
刹那。
言时什么都懂了,她面无表情,眼神中无悲无喜地转过头来,冷静地看着他。
四目相对,谁都没有开口。
空气中是死一般的寂静。
就在此时此刻,他们之间原本看不见的隔阂渐渐露出形态。
“圳野,”夏秋醒了,穿着睡衣,扶着墙跑了出来,裴玉兰在后面追,“夫人,你先把外套穿上,外面冷得很。”
夏秋甩开她的手,披散着长发跑到裴圳野面前,紧紧地抓着他的手,红着眼说,“圳野,你怎么才来接我?我还认为连你也不要我了。”
说着她就哭出声来。
裴圳野看到她额头上青青紫紫的淤青,还有光着的脚,薄唇微抿,一声不吭地将她打横抱起,放到沙发上。
裴玉兰连忙拿着拖鞋和外套赶到,“大少爷。”
裴圳野淡漠地嗯了声,接过拖鞋,蹲下亲手给夏秋穿上,又将外套给她披上,才问,“夫人怎么过来了?”
裴玉兰有些迟疑。
见她久久没有开口,裴圳野微微皱眉,厉声道,“说。”
“夫人从医院回去之后,刚好碰到了老爷,两个人吵了一架,然后管家就让我送夫人过来。”裴玉兰支支吾吾的,并不敢细说。
见状,裴圳野也没有为难她,走到一边,给管家打去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
管家早有准备地解释,“医院那边建议让夫人住院观察,老爷不同意,觉得丢人,随口指责了几句,夫人受了刺激,差点伤到自己,我想着与其让他们现在在一块待着,倒不如先避开,两人都冷静冷静。”
他说得轻松,了解裴清河为人的裴圳野却很清楚,情况肯定更加严重。
夏秋太懦弱,或者说不愿意认清现实,一心想要维护外人眼中的美满家庭,无论发生什么,也只装作看不见。
实际上她就是自欺欺人。
而裴清河又太自傲,也太清楚夏秋最在乎的是什么,结婚没多久就将她拿捏得死死的,这么多年过去,夏秋早就不会反抗。
无比明白这点的裴圳野自然也知道,将他们分开更合适,但……
他看了眼像是失了魂似的站在门口的言时,又看了眼仰着头柔声跟裴玉兰说话的夏秋,疲倦地捏了下额角,“裴清河现在在老宅嘛?”
他连父亲都不愿再叫。
管家不赞同地说,“大少爷,他毕竟是你父亲。”
裴圳野不耐烦地重新问了遍,“到底在不在?”
管家叹了口气回,“不在,刚走,应该是有事要忙。”
这么晚了,除了去私会老情人,他还能有什么事。
裴圳野冷笑着挂断电话。
他对着墙沉默几秒,转身看向夏秋,还没等开口,就见夏秋揪着衣角,可怜又拘谨地问,“圳野,是不是妈妈打扰到你了?”
看见她这样,裴圳野心情复杂,他摇头,“不会。”
“那就好,妈妈好想你跟温婉,你们两个都长大了,上学之后就不怎么愿意跟妈妈亲近,难得今天一家人都在,妈妈给你们做晚饭好不好?”
夏秋温柔地笑着,起身就要往厨房走。
听到‘温婉’的名字,裴圳野微微皱眉,不解地看向裴玉兰。
裴玉兰指着言时说,“夫人把那位女士认成小姐了。”
闻言,裴圳野愣了下。
就见夏秋从厨房探出头来,朝着言时的方向问,“温婉,妈妈做你最喜欢的红糖莲藕汤好不好?”
宛若石雕似的言时逐渐活了起来。
她声音干哑地点头,“好。”
夏秋立马笑了,“我这就去做。”
裴圳野走过去,伸出手要去牵言时的手,“有什么事上楼再说,你太困了,休息下。”
言时没有甩开,淡漠地抬眸,“我不困,我只是不想呆在你身边。”
裴圳野就像是听不见似的,重复了遍,“你困了。”
言时沉默。
裴圳野强硬又轻柔地搂着她的肩膀上楼。
二楼。
打开房门,看见里面的布局,脑海中不由自主地瞬间浮现他们之前在这里的一幕又一幕,床上,飘窗还有沙发。
不用刻意,到处都是回忆。
言时突然觉得反胃,捂着嘴弓着腰干呕。
裴圳野紧张地连忙将人扶到床上坐下,又接了杯水递过来。
坐在窗边的言时只觉得越发恶心,浑身都不自在,干呕到双眼通红,无声地流出泪来,“别过来。”
裴圳野刹那僵硬地顿住。
言时捂着嘴匆匆起身,想要往浴室跑,刚转过身,恶心的感觉更加强烈,她的手指紧紧地抓着柜子,缓缓蹲下,弓着腰,快要把心脏都吐出来。
“先喝口水。”裴圳野霸道地捏着她的后脖颈,强硬地灌水。
言时根本就喝不进去,哇的一下全都吐了出来。
裴圳野单膝跪地,快要疯了,“言时,你看到我就这么恶心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