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个屁小！”裴清河持着鞭子，猛地往地上一甩，顿时，发出清脆的，啪的声音，裹着清晰可闻的风声。
他指着裴圳野怒道，“他都二十五六了，还跟蠢货似的，我怎么就生出来你这个畜生，归根结底还是你们夏家的基因拖了后腿！”
夏秋脸色发白，“是，是我不好，是我的错，你要打就打我。”
她近乎狼狈地紧紧地抓着裴清河的手，生怕下一秒，这带着刺的鞭子就会挥到裴圳野身上。
裴家有家法。
先前裴家老爷子用来教训子孙的就是裴清河手中此时拿着的皮质长鞭，已经很旧了，甚至上面开始脱皮，缠着绷带的木柄也开始随着岁月裂开。
倒刺上隐约还能够看见像是上了锈似的褐色。
那是裴清河的血。
后来，裴清河接管裴家之后，立马废了长鞭的存在，转而换成像是狼牙棒似的木棍，那种东西打起人来也异常得疼。
至于长鞭，则被他日日夜夜地挂在床头，每次醒来，每次入睡，总要看上很长一段时间。
因为太熟悉，所以裴清河也太清楚，要如何发力，他手臂一甩，长鞭再次精准地落在夏秋身旁的桌子上。
啪的一声，上面的磨砂茶杯碎成一片。
夏秋吓得尖叫。
她太害怕，却强忍着死死地挡在裴圳野面前。
她也是个可怜人，懦弱的可怜人，不舍得做出改变，却又真心地爱着自己的孩子。
然而，越是如此，裴圳野越是难受，他的心就像是空了一块似的，世界变得无声，他听不见任何声音，只能看到夏秋惊慌地捂着嘴，还有裴清河拿着长鞭面目全非地在发疯。
一股冲动骤然涌上心头。
裴圳野做不出解释，他猛地将夏秋拉开，甩在身后，冷冷地看着裴清河，说出口的话也那般无情，“这是第四次，你第四次动手打我，还有八次，还完这八次，我们的父子情分就到此为止。”
从小，裴圳野就很懂事，他敬佩自己的父亲，也向往着能够成为他那样的人，因此哪怕没有人逼迫，他也逼着自己努力学习，上进。
直到后来，他第一次挨打，是因为看到裴清河搂着别的女人的腰，他震惊到快要怀疑人生，他无法相信，自己那个完美的父亲会做出背叛家庭的事情。
可事实就是事实。
他想说出来，想要质问，但回到家，看到正在坐月子，满脸幸福的夏秋，还有咿咿啊啊，什么都不懂的妹妹，一时只觉得好无力，他什么都说不出口。
裴圳野成了胆小鬼，他不敢质问，只敢私底下偷偷调查，他试图找到那个女人，他需要发泄，需要将心里那挤成一团的恐慌喊出声来。
可当站在那个女人面前时，他不仅见到了女人，也见到了裴清河。
裴清河不再完美，也不再矜贵，他就像是世界上万万千千的普通人一样，卑鄙又恶心，他伏在女人身上的样子让人作呕。
裴圳野冲了上去，他掀翻了室内所有一切可以搬动的东西。
他红着眼怒骂。
他记不清当时的自己有没有流泪，唯一记得的就是当裴清河的巴掌落在他脸上的那一刻，那时，他就明白了。
父亲不是父亲，儿子不是儿子。
他们再也回不到过去。
后来第二次，第三次，都是因为那个女人，还有那个连面都没见到，被护得好好的私生子。
这是第四次，还是因为女人。
裴圳野觉得好笑，也觉得讽刺，抬着脸，主动送上前，“动手啊，不是想打我吗？你动手啊。”
他说这话时面无表情，眼神却凌厉得可怕。
有一瞬间，裴清河都差点被吓到。
当意识到这一点，他恼羞成怒，扬着鞭子，啪的一声，重重地抽在他身上，裴圳野一声没吭地硬抗了下来。
他在心里默默地数着。
还有八次，还有八次。
“你不要认为我真得不敢动你，你这条命是我给的，就算我真得把你打死了，那也是你活该！”
有了第一次，第二次来得顺理成章。
裴清河高喊出声，好似在为自己加油壮胆，他没错，错得是这个一次又一次地违背他的孽子！
他不留情，下了十分力，一次又一次地将鞭子落在裴圳野的肩膀上，后背上。
转瞬间。
长长的倒刺划烂了白色衬衫，透出刺眼的红。
那是血，像是生了锈的血腥味转眼弥漫在空气中。
裴圳野原本是站着，渐渐有些站不住了，他腿一软，砰地一声，跪倒在地，见状，裴清河打红了眼，开始兴奋起来。
他鼻息急促，机械般地狠狠地抽着鞭子。
夏秋慌了，猛地朝裴圳野扑了过来，要为他挡着，裴圳野没让，只一只手，就严严实实地将她挡在身后。
夏秋哭着在喊，“够了，不要再打了！圳野，你给爸爸服个软好不好？你认错，你快认错啊！”
裴圳野也是肉体凡胎，自然也会感受到痛，他不愿意喊，痛苦凝聚成汗水，从额角缓缓落下，再继续顺着脖颈滚落，最终落在胸前的伤口上。
盐分沾上伤，顿时痛到他狠狠地拧了下眉。
他没有服软。
裴清河下不来台，只能继续打。
夏秋跪在地上，尖叫着又哭又喊，一切都没有如她愿，丈夫还是那么凶，儿子还是那般固执。
她突然笑了下，双手伏地，砰砰地磕起头来，“我求求你们，求求你们不要再打了，不要再打了。”
她就像是低喃，声音小到轻易淹没在鞭打声中。
她的状态不对劲，很不对劲。
就像是陷入梦魇。
裴圳野倏地伸手，徒手抓住挂着血的鞭子，用力往旁边一甩，膝行几步，紧张地将夏秋扶了起来，“妈，妈？”
夏秋眼神失去焦点，她一个劲地只知道磕头。
看见她这样，裴圳野气急攻心，忽地身子往前一倾，哇的一声，吐出血来，车祸被撞倒的后脑勺隐隐作痛。
痛到他眼前发白。
管家脸色彻底变了，他无法继续冷眼旁观，匆匆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随即连忙扶起还在吐血的裴圳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