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圳野推开他的手,“带我妈去看医生,让她去医院。”
管家皱眉,“大少爷。”
“让她去!”裴圳野怒吼出声,他情绪激动地大叫,“让她去医院!”
夏秋的病情不能再这么继续下去,原本就够疯了,再疯下去,只会彻底失去理智,裴温婉不能,也不应该,一醒过来,就要面对这这四分五裂的家。
管家咬了咬牙,“是,我叫人送你和夫人一起去医院。”
裴圳野是裴家的继承人,如今裴家最有希望的后代,他不能折在这里。
不止管家知道这一点,裴清河也清楚这一点,他白着脸扔下鲜血淋漓的长鞭,也不敢阻拦,紧跟在后头。
最终要上车的时候,管家来给他开门。
裴清河犹豫了下,后退一步,“我不去,你记得打点好,要是外界传出一点风声来,我拿你是问。”
管家应了声。
离裴家老宅,最近的就是艾科医院。
那是私人医院,裴家也有参股,去那里是最合适的,私人医院最清楚如何遮人耳目。
但裴圳野拒绝了,“去人民医院。”
就是因为那里是裴家的地盘,他才不会去,有裴家人在,夏秋就没办法得到治疗,他生活在裴家这么多年,最清楚的一点,就是裴家要脸,而且无比地要脸。
显然,一个疯婆子夫人并不是他们能够接受的范围。
管家再次皱眉,“大少爷,你不该任性。”
裴圳野冷笑,不配合地闭着眼往后一靠,“两个选择,要不然我就这样挺着,要不然送我去人民医院。”
这根本就不是选择。
管家能怎么办,他总不能真得不管裴圳野的身体。
要知道他现在还在吐血,白色的衬衫已经变成了红色,色调染得特别均匀,只不过胸口那块浓郁了些。
那是他自己吐出来的血。
车子一路行驶到人民医院。
裴圳野不是不痛,但他也知道,只有痛才会让管家妥协,从而也能让管家身后的老爷子妥协,他掌管裴家的时间并不长,想要救出夏秋,只能从老爷子那里入手。
他也没得选。
抵达医院的时候,医生和副院长都已经在门口候着了,看到车到了,连忙迎了上来,第一时间就要把裴圳野往急救床上扶。
裴圳野挣开他们的手,“先给夫人做检查。”
管家不赞同地抬头。
裴圳野坚定地说,“我的性子你清楚,陆叔,我不想逼你。”
管家陆叔深深地叹了口气,什么都不再说,挥了挥手,示意医生到后面把夏秋扶下来,夏秋已经失去了清醒,她谁也不认识,好似时空错乱,一会儿叫乖乖,一会儿叫圳野,说到温婉的时候又哭又笑的。
她穿着白色睡裙,长发凌乱,满脸泪痕,双眸呆滞,什么风光优雅都不再,她就是个可怜人,被虚伪的家困住的可怜人。
裴圳野眼神复杂地看着她被扶进医院,自己则紧抿着薄唇跟在后面。
他一身血,身后一片血肉模糊,嘴角还沾着血迹,这副惨状,引人侧目,他路过的地方,呼吸都变得轻慢不少。
路人生怕自己一个吹气,就让他感到痛。
等人走过。
身后议论纷纷,均在猜测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能伤得这么狠,像是从血浆里泡过似的。
“我的天,那是不是杀人了啊?要不然怎么能出那么多血?人是能有那么多血的嘛?”
从大厅一路走到骨科,还是止不住地惊叹。
言时刚包扎好,正在等着吊石膏,她安静地坐在等候室,关琳琳给她去交医药费去了,没有刻意去听,旁边人的交谈声却清晰地印入耳间。
哪怕听到杀人两个字,言时都无动于衷。
她麻木地仰头看着掉漆的白色天花板,鼻间是浓烈的消毒水味,这个味道很熟悉,她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生活在这种气味中。
她已经记不清母亲是什么时候生的病,只知道,回忆过去,只能想起母亲痛苦的脸,还有日渐消瘦的身躯。
原本身材丰满的母亲那时就像是骨头架子似的被包在麻袋般的病服中,她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艰难地冲着她笑。
“小时,不要怪你爸爸,他没错,他只是不爱我了而已,他没错,原谅他,也原谅自己,好好的活下去,带着妈妈的份好好地活下去。”
这是母亲离开人世时留下的遗言。
言时想遵守的,但她做不到,尤其是当发现母亲还没下葬,父亲就已经把那个女人带进家里的时候,她更做不到原谅。
她恨,恨言建军,恨那个女人, 恨那个并没比自己小几岁的‘妹妹’,也恨自己,恨母亲。
为什么呢,为什么当初要嫁给言建军那种男人,为什么那么痛苦也不离婚,为什么要那么早地离开?
她有好多为什么,却没人再会耐心地给她解答。
母亲死了,世界上唯一在乎她的人离开了。
言时没想哭,眼泪却控制不住地往下流,旁边坐着的人声音渐渐减弱,紧紧地闭着嘴,什么话都不敢说。
生怕又刺激到这个看起来好漂亮,又好脆弱的女孩。
“小时!”关琳琳跟一阵风似地冲了过来,表情异常兴奋,“你猜我刚才去交钱的时候听到了什么?”
言时泪眼朦胧,怔愣地抬头朝她看去。
关琳琳没发现不对劲,继续乐冲冲地说,“我听说有人起死回生了,沾了一身血,跟僵尸似的在医院走。”
“不是吧,那个人身上是别人的血,我听说,他爸把他妈杀了,他为了救人,才被砍了好几刀。”旁边的人止不住寂寞地搭腔。
谣言总是如此。
并没有核对真实与否,一传十十传百,一来二去的,各种版本都出来了。
关琳琳正遗憾自己没看到现场的,见他也知道,兴奋地挪了个位置,往他旁边凑,“大哥,你看见了啊?”
大哥得意地点头,“我那时候就在大厅呢,不过比起这个,你要不要先看下你朋友?”
关琳琳茫然,“啊?我朋友怎么了?”
她想到什么,转身往言时那边看,瞥见她右手死挡着的位置,瞳孔骤颤,“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