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时现在状态不对劲,谁知道下一秒会不会就往下跳。
看他紧张到呼吸都快停止,言时嗤笑出声,“你怕什么?”
她又不会蠢到自杀。
虽然屋顶很高,往下看很美,有一种悬空感,好似,脚往下一踩,坠入空中也没什么。
可是所有的念头,在脑海中浮现出母亲去世前那消瘦的,犹如干尸般的脸时,像是被风吹散的泡泡。
渐渐消散。
言时背对着房门,坐在窗户边上仰头往远处看,能够看得很远,只是遗憾,这里是市中心,哪怕站得再高,风景也不过如此。
她被困在京城,被困在人世间,这看起来很大,实际上却很狭隘的牢笼里。
言时觉得憋闷,长又密的睫毛颤了又颤,忍不住低喃,“真烦。”
就是很烦,说不上来的烦。
她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本能地握紧双手,指甲掐进掌心,留下深深的痕迹,才能察觉出一丝丝痛意。
言时深呼吸了一口气,双手敞开,拥抱着风,紧闭双眼说,“我不会去寻死,我答应过我妈,我得好好活着。”
她声音很轻,像从天边来的。
保镖根本就不敢信。
言时自己平复了一会儿,刚才的冷漠荡然无存,平静地回头,“抱歉,刚才吓到你了,手机现在可以还我吗?”
特别有礼貌,礼貌到保镖浑身都不自在。
他像是在看精神分裂的精神病人一样看着言时。
言时恍然未觉,依旧固执地伸着手,“我要手机。”
保镖仓促回神,从口袋中将裴圳野临走之前交给他的手机掏了出来,伸着双手往前递,“刚才关机了,直接开机就行,言小姐你先下来吧。”
他还是紧张。
言时接过手机,没有理会他的催促,垂着眸靠着窗户开机,开机铃声是春季雨滴的声音,象征着万物苏醒,曾是裴圳野特意给她挑的,就是为了告诉她所有苦难都过去,以后他们会变得更好,更幸福。
实际上,并没有。
她自嘲地笑,等待着铃声缓慢又刺耳地响完,开了机之后第一时间就是改了铃声,又将放在第一联系人的‘A爱人’毫不留情地删掉。
那是她确认自己怀孕之后,满心欢喜地畅想着也许她跟裴圳野会有一个家,到那时,他会是她具有法律效应的爱人。
本来是个惊喜,却在那天成了笑话。
悲伤,难堪的情绪已经过去,言时近乎麻木地删掉裴圳野的联系方式,又将原本放在草稿箱的短信也删去。
短信的内容不长,她却没有勇气去看第二次。
见她迟迟不愿意下来。
保镖忍不住说,“裴总过会儿就要回来了。”
言时淡漠地抬眸看他,“哦。”
“裴总看见你这样会担心的。”保镖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说。
他是怎么都想不通,自己不过是拿了个保护人的工资,怎么还兼职起心理开导?
他苦口婆心地劝,“言小姐,虽然我不知道你跟裴总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生命最重要,你得为自己想想,要是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绞尽脑汁的,都快把肚子里的那些心灵鸡汤全都给念完了,言时的表情还是没有变化,她依着斜斜的天窗,一条腿垂在外面,像只渴望自由的鸟,仰着头往外看。
保镖满嘴苦涩。
正在左右为难的时候,突然听到楼下有车子行驶的声音,他立即警觉,拿起对讲机,跟另一个同伴通信,“怎么回事?裴总回来了?”
同伴回道,“是夫人。”
保镖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那个夫人是谁,连忙跟言时说,“裴总母亲过来了,言小姐你要不要跟我下楼接一下?”
夏秋?
言时昨天才见过她,可以说是不欢而散。
她不觉得自己这个时候下去能够讨到什么好,而且她很冷,并不想腆着笑,一脸虚伪地去讨好任何人。
她眸色微动,没有回头。
保镖催道,“言小姐,跟我下去吧,你想嫁给裴总肯定要讨好未来婆婆的,退其次,就算做不到交好,总不能交恶吧?”
他一个大男人,为了把言时劝下来,可以说是把这些年看得家里长家里短的苦情剧里面得出来的经验都给用上了。
然而,毫无用处。
言时头靠着墙,面无表情地往天上看。
“进门了,进门了,”同伴开始低声提醒,“已经在往楼上走,做好准备,做好准备,over!”
Over个毛线!
保镖心急如焚,频频往后看,“言小姐,你不要任性了好不好?”
他太着急,语气算不上多好。
言时眸色微动,冷笑着回头,“你说我任性?”
还没等保镖心头一紧就要道歉,听见声音,在佣人搀扶下上来阁楼的夏秋,探着头往里面看,也是不巧,一推门就碰见坐在窗口,随时一副要跌下去的言时。
她脸色刹那变得苍白,抖着手往后退,“啊,啊啊!”
夏秋尖叫着抱头。
这声尖锐的喊实在太突然,把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言时也被吓到,她愣愣地面对着门口坐着,不由得有些不安。
佣人熟练地扶住夏秋,不满地冲言时说道,“你是不是故意的?明明知道夫人受不了刺激,还非得当着她的面假装自杀!”
什么故意?又知道什么?而且谁要自杀?!
言时满头雾水,本能地想要解释,“我没有。”
没人听。
佣人担忧地想要将夏秋扶下楼。
夏秋却不愿意,脸色惨白,毫无血色,明明怕到不行却固执地推着佣人,“把她弄下来,弄下来,我不想看见血,救救温婉,救救我的女儿!”
她刚开始还勉强算是理智。
渐渐的,像是魔怔了一样,面目狰狞地抓着脸,口口声声地喊着救救她女儿。
佣人手忙脚乱地去抓她的手,“好,夫人,你放心,小姐不会有事的,有大少爷在呢,大少爷不会让小姐有事的。”
安抚完,又愤怒地瞪着言时,“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下来,你是想把夫人气疯嘛?!”
言时当然不想。
她憋屈又莫名其妙地将腿撤了回来,坐在窗户上,皱着眉看还没有冷静下来的夏秋,“她不需要送医院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