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抬起来的腿还没来得及踏出去,裴圳野忽然眉头紧蹙,捂着嘴剧烈地咳嗽了声,随即,指间流出好多血。
言时呼吸一窒,她咬牙掉头,“进屋。”
裴圳野跟在后面。
进了屋,言时先将垃圾桶扶了起来,转而又去厨房接了杯水,是凉的,想了想,还是倒掉了,将水壶插上。
她单手扶着厨房的吧台,低着头,眼睛疼得厉害。
过了会儿。
水壶跳了,裴圳野进来,“我来吧,你的药呢?”
他倒了两杯水,视线从言时挂着的石膏上扫过,眸底不经意地露出几分怜惜。
头发有些散了。
言时将滑到胸前的头发往后甩去,坚持了一路的黑色塑料皮筋啪得一下断了,她心烦地抽了根筷子,单手挽了个发髻,冷着脸路过,“没拿。”
裴圳野将水端了出来,“止痛药也没拿。”
言时不耐烦地敲了敲桌子,“废话别那么多,把你的药喝了,想吃什么自己点外卖。”
说完,头也不回地上楼。
裴圳野就跟跟屁虫似的,非得要黏在她后面,见她进了主卧,正打算也跟进去,就见她又出来了,手里拎着一套睡衣。
他不解,“去哪?”
言时没理他,径直下了楼,在一楼随便找了间客房就要开门。
裴圳野快走几步,在她要关门的时候,用脚抵住了门,“言时,这是客房。”
“我不瞎!”言时没好气地抬眼瞪他。
裴圳野双眸微颤,他长得很俊朗英气,头发不长不短,碎发被收拾得很干净,五官犀利,鼻梁高,乍眼看上去是攻击性很强的长相。
但他的那一双眼睛,格外有特点,狭长又明亮,像是裹了层雾气的黑,冷眼朝你看过去时,有点吓人,像是无声的审视,但他睫毛又长又直,微微垂下眼帘时,显得可怜又无辜。
言时不是个没有心的人,甚至可以说,在几天前,她还无比深爱着眼前这个男人,看到他这样,她根本就做不到无动于衷。
她心烦意乱地拉直唇线,“裴圳野,别得寸进尺。”
裴圳野张嘴还要说什么。
言时直接打断,撩起眼睫,平静又冷漠地看着他,“你觉得卖几次可怜,我就可以原谅你嘛?我没那么下贱。”
当下贱那个两字说出来时。
裴圳野愣住了。
趁此,言时迅速地甩上房门。
砰的一声,在安静的别墅内,这并不算小的声音格外震耳欲聋。
房间里没开灯,一片黑,只能听见雨滴敲打在窗户上的声音,言时闭了闭眼,后背靠着门板,她扬起头,有些疲倦地于黑暗中看着天花板。
黑沉沉的,什么也看不见,就像她跟裴圳野之间的未来,不知道存不存在,也不知道还能走多远。
愤怒下了头,只剩疲倦。
言时打开灯,拖着脚步往床上趴去,打着石膏的左手有点别扭,硬邦邦地隔在那里,她心烦地翻了个身,侧身躺着。
裴圳野不爱她,她不能再继续在这里待下去,那会让她心变得很乱,她得走,她有很多事情可以做,不应该将所有的一切都寄托在他身上。
她得离开。
言时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可当想到自己真得要从裴圳野身边消失,也许不知道哪一天,就会看到他跟肖雅菁结婚的新闻时,就觉得心乱如麻。
她暴躁地狠狠地抓了把头发,扯下好几缕发丝,头皮的刺痛并没让她觉得难受,反而有种畅快的感觉。
当发现这点时。
言时仰躺着瞪大眼,瞪到眼睛发酸。
她想自己真得病的好恶心。
……
打湿的窗帘遮得并不严实,被风吹得鼓起一个大包,长长的流苏,一下又一下地落在屋内的地板上,布料被照得透着光,光栅从两片窗帘布的缝隙里钻进来,摇曳着投射到不远处的灰色床单上。
隐约察觉到刺眼的阳光,半梦半醒间,言时翻了个身,头下意识地往被子里缩,翻到一半被拦住了。
她迷迷糊糊地伸手去摸那堵挡住自己的墙,不是被子的软绵,也没有墙那样坚硬,而是又软又硬,很有弹性,甚至还有温度。
温度?
突然意识到什么的言时猛地睁开眼,入目就是深蓝色的丝绸睡衣,还有起伏的胸口。
她倏地坐了起来。
裴圳野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小心点,你胳膊还伤着。”
男人睡得并不好,眼底青黑,唇色还有些苍白,但总不算昨天那样可怕,仿佛随时都要死过去的虚弱。
他半合着眼,近乎本能地将人搂进怀里,抱着往下躺,“还没到八点,再睡一会儿。”
言时楞楞地跟着躺下。
出了会儿神,再次蹭地坐了起来,她皱着眉看了眼昨晚明明记得反锁的房门,又看了眼不该出现在这里的男人,咬牙没好气地质问,“你怎么进来的?”
裴圳野的手还搭在她纤细的腰上,掌心就是细腻的触感,他喉结滚动,蜷了下身子,将脸埋在她后背,带着点凉意的大手侵略性十足地揉着她腰间的软肉。
言时冷冷地看着,“捏吧,把孩子捏死了正好。”
咻地一下,裴圳野睁开双眼,彻底清醒了,他总是会忘记言时已经怀孕的事情,因为没有经验,也不知道孩子是不是真那么脆弱,有些紧张地坐起身,“肚子疼?”
言时面无表情地看他,“解释。”
裴圳野还是担心,轻柔又小心翼翼地用手去摸她的小腹,“难受吗?”
言时已经快要失去耐心,“裴圳野,别让我说第三遍。”
“我有钥匙。”裴圳野看着她说。
他表情特别平静,一点也不觉得羞耻内疚,言时快要被气笑了,她光着脚就要下床,“好,这是你的地盘,是我不识抬举。”
“去哪?地上凉,先把鞋穿上。”裴圳野勾着她的腰轻而易举地将人抱了回来,用昨晚从楼上拿来的毯子将她裹好。
昨晚,裴圳野是处理完工作才溜进来的。
那时言时已经睡着了,压在被子上,他不敢乱动,怕把人吵醒,睡着的言时很安静,也很乖巧,像天使,可醒过来的她却总是牙尖嘴利,说出口的话无情又残忍,跟个恶魔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