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天空蓝蓝，田野里还偶见未化掉的大块积雪。草木凋敝。
邓苏坐在副驾驶上，心情不错。
“哎，真是奇怪。姐，你看外面这明明衰草连天的，可是竟也不觉着荒芜，凄凉。反而觉着身心舒展开阔。”
许璟这时候问，“平时休息的时候都干些什么？”
“一般都呆着，睡觉。平时工作太累，周末就什么都不想做了。偶尔也会跟同学出来吃个饭，逛逛街。”
许璟，“……你……一个人住？”
“对。一个人。”
“我老家是北方一个小城市的。父母都是普通工人，还没退休。他们都在老家工作。”
“本来……之前还有个男朋友的。在我进Bd的第二个月，也分手了。”
许璟，“……”
许璟停顿片刻，还是忍不住地问了句，“为了什么？”
邓苏倒也没半点伤心的表情。
“就两个人吵了一架，然后就分了。”
许璟，“……是你提出的，还是他？”
邓苏想了想，“也……没有谁提吧。就是那种……自然而然心照不宣地就分了。”
许璟，“……”她有点弄不明白了。
“是不够喜欢吗？”她想了想，试着问。
邓苏，“……不知道要怎么形容。”她顿一顿，问，“姐，你觉着……喜欢，重要吗？”
许璟，“重要。”
邓苏沉默了，片刻之后……
“姐，我给你算一笔账……”
“我前男友，我们姑且称他为小A吧。我们两个是大学认识的，他大我一届，是我师兄。大学那会儿，我们约会基本都在校园里或者校园周边，因为消费比较便宜。后来，他先毕了业，出来工作。”
“他工作后，我们的经济好起来了，这个时候，我们约会的消费会不那么紧张了。但是，我俩也都不是大手大脚花钱的人。他说要存钱买房子，我也支持他。”
“再后来，我也毕业了。他说，搬去跟他一起住吧，两个人还能省一份房租钱。我觉着这个主意不错。可是，他住的地方离咱们公司太远了，一天上下班来回要四个小时。我实在受不了，后面就自己另租了个离咱们公司近的地方住。”
“这样，两个人就分开住了。但是，周末也可以出来约会对不对？”
许璟点点头。
“可是，那时候我刚进Bd，压力大死了。咱们公司研究生海归学历的一抓一大把，我这个普通本科的毕业生再不努力点，肯定留不下来啊。所以我经常加班，一加就加到很晚。周末人直接瘫倒在床上不想动。小A也在外企，而且他常年加班，加班时长比我还恐怖。我们累成这样，连约会都变成了一种负担。”
许璟，“……”
“一开始，我们周末还能视视频。后面，两个人连视频都懒得开了。有一次，小A跟我说，N市周边郊区的房子均价都破三万一平了，他那点工资，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够凑齐首付。我当时累得也正心情不好。我忘了我说了一句什么，然后我俩就吵起来了。”
“后面，就很久没有再联系。然后有一天，他突然跟我说，分手吧。我说，好。然后，就这样了。”邓苏表情无奈。
许璟，“……你们有没有想过，以后会好起来呢？”
邓苏，“可是，谁又能看得到将来呢？分手之后，我也有反思过。我们分开了比在一起要好得多。”
“两人在一起，总免不了要为将来做打算。这对于我们目前来说，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出了大学校门一切都是现实的，在这种现实的压力下，你觉着喜欢还重要么？就是再喜欢又如何？两个人每天为了生存而奔波，没有时间约会，没有力气做。爱。这样的爱情，实在是……有些多余了。”
许璟，“……”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要这么拼命地工作赚钱买房呢？”
邓苏，“……”
半晌，邓苏微垂着头，“我不知道。反正，我是没打算再谈恋爱了。太累了。先把工作做好先。”她声音小下去。
太阳渐渐升得高了，山野好看了些。
许璟这时轻叹一口气，“哎呀，我在N市也买不起房，怎么办……”
邓苏，“……”
“这现实压得人……还真是不让人谈恋爱呐。”
邓苏这时候笑了，“姐，你别开玩笑了。”
许璟，“真的。”
十一点多一点的时候，许璟跟邓苏两人到了。
这时候，农庄门口已经停了两辆车。一个身穿黑色羽绒服，头戴鸭舌帽的男人正在门口打电话。
不多久，他放下手机，朝许璟这边看过来。
“是小许和小邓吧？”他遥遥地问着。
许璟，“对，我们是。”
“我是老猛。还有两伙儿人一会儿到了。”
许璟点点头，“辛苦你了，组织这次活动。”
老猛憨厚一笑，“不辛苦。我是个自由职业者。现在闲，这不就想拉些人出来亲近亲近大自然么。”
“你们要是冷，就进屋呆着。要是不冷，就在外头随便转转。去园子里喂喂鸡也行。中午十二点准时开饭。”
邓苏好奇地问，“这大冬天的，鸡在外面……不怕冻死吗？”
老猛笑了，“一看你这小姑娘就没常识。大鸡不怕的，咱们这点温度还不至于冻死，晚上会给它们关起来的。”
邓苏，“……”
许璟抓了把稻谷，去园子里喂鸡了。
太阳晒在身上暖烘烘的，没有风，许璟喂完鸡就顿在墙根底下晒太阳。
邓苏从农庄的屋子里出来，她远远地看一眼许璟，登时就笑了起来。
她小跑到近前来，“姐，你这哪里还有个外企高管的样子啊。”
许璟扬脖眯眼地一看她，“怎么了？”
“活脱脱一村姑。”邓苏说。
许璟今天穿得比较休闲。雪地靴，牛仔裤，面包服。脖子上围了毛线围巾。
“舒服啊。”她一伸懒腰。
被太阳一晒，浑身有说不出的惬意。在这种环境下，没有压力与纷扰，心情也有说不出的平静。
邓苏这时从口袋里掏了把瓜子出来。
“要不要？”她问她。“我刚从屋里面拿的。”
“好。”
两个人蹲墙根儿底下边晒太阳边嗑瓜子。一边自己吃，一边也喂鸡吃一点。
有阳光，有一群鸡，还有座大房子。围墙边上有光秃秃的枝丫伸进来，上面站三两只麻雀。
一切恬淡得……不像话。
许璟突然说了句，“这种日子真好。”
邓苏一边吐着瓜子皮一边说，“……这哪好了啊？”
“安静。”她眯着眼，一脸享受。
停顿半晌。
“姐，容我说句实话，这种日子要是给你过，你呆个一天两天还行，长此以往，真的会过不下去。”
想一想，许璟也没否认。那是因为，人生没有退路。一旦走出来了，就退不回去了。
可是，她刚刚的那一点念头却是，就想要那么平平淡淡地跟他过一辈子。
不要什么城市里的高楼大房子。在乡村，有这么一栋大屋，再有那么一小块地，养一群小动物，再生几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