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责问，我顿时笑不出来了。
索性拉开椅子，直接坐在了楚彦尘的身侧。
相座无言，气氛似尴尬到了极致。
一声轻咳在耳旁响起，楚彦尘主动拿起醒酒器，自己斟了一杯。
“我的意思是……”男人语气缓和了不少，说，“我知道你最近挺辛苦的，但……能不能别把你应对客户的那一套用在我身上？”
“你这话说得可就不对了，于公，你可是华宇最大的股东，妥妥的金主爸爸，这于私呢，你还是壹心的爸爸，就这两层身份，我还不得注意一下自己的态度啊？”
楚彦尘瞥了我一眼：“你这话说的，我们就这点关系？”
“楚总，尝尝，”我立马避开话题，给楚彦尘夹了一块臭鳜鱼，“特意给你准备的。”
楚彦尘平静地拿起了筷子，尝了一口，说，“味道不错。”
看似夸张，实则语气极其懒散，有种爱答不理的意思。
“还有这个。”
接二连三地品尝了几道菜之后，楚彦尘忽然拿起酒杯，狠狠地喝了一大口。
“别自己喝啊，”我举起杯子，碰在楚彦尘的酒杯上，“来，干一杯。”
说罢，我昂起头来，一饮而尽。
楚彦尘怔怔地看着我，见我将酒杯放下，淡淡的说，“现在可以说了吧？”
我咧嘴一笑，殷勤道：“是这样的楚总，华宇那点事，想必你也听说了，现在，周振宇被抓，华宇群龙无首，一年一度的股东大会即将展开，本人不才，想去竟然一下董事长的职务。”
楚彦尘一脸惊讶：“然后呢？”
“还能怎么样呢，我这边虽然从周振宇手里拿回了一部分股份，但在华宇毕竟人微言轻，所以我就给咱们的年度计划列了几个目标，为自己争取一下。”
说罢，我打开手提包，将年度计划表递给了楚彦尘。
楚彦尘看都没看，直接将文件压在了桌子上，问：“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爽快到让我受宠若惊。
“这不，股东们说了，如果楚总您也觉得我这三个目标可行，就跟华宇签一份同意书，”我小心翼翼地看着楚彦尘，说，“所以我觉得，楚总还是看看合适。”
楚彦尘把手伸到了我的面前。
我疑惑地看着他，又听到他说，“不是要签字吗？笔呢？”
这一次，我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要知道，前段时间我跟面前这位可没少闹矛盾，一度到关系僵化的地步，原本以为今天一事他一定会推三阻四，没想到他这样轻而易举地同意了。
事情有点难办。
“怎么？还有别的事？”
我收起笑容，露出严肃的表情来。
楚彦尘也看出了我的心思，直言道：“有什么事，你还是直说吧，否则这顿饭，我真是一点胃口都没了。”
我定了定神，说，“楚总，你能这么爽快我很感激，我知道，当初你愿意拿出资金收购华宇，完全是看在我的面子上，这件事，我一直感恩于心。”
楚彦尘挑了挑眉：“你到底要说什么？”
“现在华宇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入不敷出，随时可能面临破产的情况，你是生意人，应该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出于对您利益的考虑，你看，能不能将您手中的股份，全部转卖给我？”
短暂的沉默之后，楚彦尘平静地看着我，说，“能告诉我这么做的理由吗？”
我迟疑两秒，诚恳答道：“你知道，华宇是我爸一辈子的心血，他老人家若是在九泉之下有灵，一定也希望我这么做。”
“我问的不是这个。”楚彦尘立马接话，说，“我想确认一下，你刚刚说的，是转卖？”
“我手里有足够的资金，当然，你也可以提价，在能力范围内，我保证……”
“你跟我提转卖？”楚彦尘打断了我的话，说，“周畅瑜，我想再确认一遍，你这个想法，是理智的吗？”
我被楚彦尘问懵了，沉思了片刻之后，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楚彦尘拿起酒杯，猛灌了一口之后，起身，看着我，说，“我算是明白了，你今晚叫我过来，就是为了谈这些对吧？”
我早料到楚彦尘会发火，但是这发火的程度，倒是有点出乎意料。
“楚总，其实我……”
“十天，我等了你整整十天，一直期待着你能跟我说点什么，”楚彦尘难过地看着我，说，“或者我们能坐下来好好谈一谈，但事实证明，我错了，而且错得很离谱！”
我郁闷地看着楚彦尘，说，“既然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楚彦尘，那我们今天就趁着这个机会，把私事也聊一聊吧。”
楚彦尘紧盯着我：“好，我很想知道，你还会继续跟我说什么！”
我抿了抿唇，说，“楚总，我……我的想法依旧不变。”
楚彦尘愣愣的看着我：“什么想法？”
“我们，还是做普通朋友吧。”
楚彦尘忽然脚下一软，整个人倒了下去，我慌忙拉住了他，却被他一把甩开了。
“普通朋友，”楚彦尘重复着这几个字，冷笑一声，说，“看来，我是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是吧？”
“楚总，这不是我的想法，”我平静的开口，说，“我知道，现在我一直利用你的身份狐假虎威，是我的不对，但……我也是真心喜欢过你的。”
“喜欢？”楚彦尘一脸怀疑，“敢晾我这么久的女人，你是第一个！用完了就一脚踹开，周畅瑜你这是哪门子的喜欢？”
我深吸一口气，说，“楚老太太来北城已经有段时间了吧，这段时间里，她游山玩水，都是谁伴其左右？”
楚彦尘刚准备张口，我又开口道：“南七那么大的工程，楚氏一门完全可以独自完成，但这一次，还是带上了韩家，为什么？”
“那只是生意。”
“是，我知道是生意，但我也清楚，这门生意，没有楚家上下的同意，是做不到的。”
楚彦尘静静地看着我，不予否决。
“楚彦尘，我是不聪明，但我可不傻，楚家的心思，众所周知，我周家虽然算不上什么名门望族，但也是有自尊的，倘若这种时候我还硬着头皮贴上去，抱歉，我做不到。”
“小瑜，”楚彦尘的手握在我的肩膀上，“我知道最近你压力极大，我不逼你，结婚一事我早有安排，你只要……”
“那韩一倩呢？”我打断了楚彦尘的话，“与她饮酒，陪她看画展，楚彦尘，你能说这都是家里人逼迫着你完成的吗？”
“我那只是想看看你的态度。”
“不，你那是在逼我，”我盯着楚彦尘，说，“逼我在爱情和自尊面前做选择，可是楚彦尘，你这么做太自私了，我知道楚周两家无论是在财力还是在人脉上都无法相提并论，可这不是你在我面前高高在上的砝码。”
“抱歉，我……我可以改。”
“不，”我摇摇头，说，“有些东西是与生俱来的，你身上流淌这高贵的血液，无形当中，你就会展露高傲的一面，娶了韩一倩，你无需做任何改正，又何须因为我这个，一开始就错误的女人而委曲求全呢？”
楚彦尘的眼睛里已经露出了惶恐的神色。
“爱情是神圣的，可我没有那样的自信让你永远诚服在我的石榴裙下，我更没有自信因为你一次次的在楚家面前舍弃自尊，楚彦尘，我们都是不自信的，但……我希望你能幸福。”
哪怕这个幸福，与我无关。
“周畅瑜……周畅瑜你看着我，”楚彦尘晃动着我的肩膀，要求我跟他对视，“你认真的告诉我，这，真的是你的真实想法吗？”
对视之后，我鼻头酸涩，眼泪不由自主的往上涌。
我深知，这世上，很难有两全之事，事业和爱情，爱情和自尊，又怎么可能统统拥有。
既然抓不住，就放了吧。努力打拼事业，成为所爱之人的依靠，才是人生最值得的目标。
“是。”我吸了吸鼻子，甩开楚彦尘的手，说，“股权转让一事请你好好考虑一下，你永远是周壹心的爸爸，再见。”
不等楚彦尘回应，我快步出了包间，落荒而逃。
做了个懦弱的逃避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