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是万不可能答应太子辞退的,太子这分明就是撂挑子不干了。”祝婵娟想也没想地说道,瞧着裴知意没太明白过来意思,连忙哄着说:“我没有说你家太子殿下不好的意思。”
裴知意颔首,自然是明白祝婵娟想要表达的含义。
但是接着又扁着嘴巴,有点不乐意地开口:“太子根本就不是要推卸责任。”
“那是那是,你们家的太子是何等人物,当然不会推卸肩上的责任,这只是一种策略而已,以进为退嘛对不对。”祝婵娟当然是得顺着她的意思说,接着赶紧转移裴知意的注意力,清了清嗓子说:“不如也领着我一块儿吧。”
裴知意有点郁结,扬着脖子,蓄意吊着祝婵娟的胃口,不答应她的请求。
祝婵娟和她交好了这么久,当然是明白她的性子,想着裴知意这名儿实在是不适合她,应该改名为裴别扭,分明心中是喜欢的,嘴上却还要做出一副不情愿的模样。
可是既然能够出去玩耍,不被锁在这寂寞无聊的深宫中,自然依旧是顺着裴知意的性子,对她说起了一句又一句的好话来。
时间一转便是三天。
无论康泰帝那头发了多大的火气,朝臣们又是书写了多少奏章,甚至后宫的妃嫔们如何劝说,依旧是没有人能够改变赵承基的心意。
赵承基连东宫的御印都放下了,领着他后宫的裴氏与祝氏到京城别苑中去了。
上京城中都在疯传流言,说太子离开东宫的事情,甚至压根没有告诉秦太子妃和叶良娣。
康泰帝听到消息的时候,险些噎住说不出话来,朝政早在几年前,慢慢地都移交到了赵承基手上,他已是很久都没有正式处理过事情了。
赵承基这番撂挑子不干了,看来一堆杂七杂八的政务,又要归他来处置了。
后宫的妃嫔们亦是肩膀上压力不小,皇上因为太子的决定,如今跟个活火山一样,一不小心便会让他爆发火气。
妃嫔们之前还一个个地期待康泰帝今天能翻自己的牌子,如今只盼望着待在自己的宫殿中,平安无事就是最大的福气。
赵承基方才离去了不过两日的时间,宫闱中不少人受到这件事的牵连,降了位分,甚至是做事滴水不漏的文妃娘娘,也被康泰帝鸡蛋里挑骨头,硬是找出了纰漏来,当着众人的面责备她。
还有云嫔小主也不能例外,她的月银被皇上一句话便克扣了。
不过其中最倒霉的当属琳妃娘娘,不知道是触动了皇上的那片逆鳞,下了口谕说,让琳妃娘娘在宫中十五日不得出来闲逛。
明面上给的理由是,琳妃娘娘对康泰帝本人缺乏应有的温柔疼爱。
这,这样的理由也行?
朝臣们同样受到了波及,特别是之前在东宫跪着给太子请命的那些人,康泰帝在早朝上对他们横眉冷对也就罢了,根本是没有半句的好话。
礼部尚书人都快七十岁了,在康泰帝吹胡子瞪眼的火气面前,径直人都晕倒了。
吓得百官们是连连叫来了御医,给他从早朝上抬了下去。
如今上京城中,没有一个之前参与的人是不唉声叹气的了,如果早先晓得今天的结果,他们定然是不会对太子宠幸裴氏,包庇孪生儿的事情有所指摘。说白了,那是太子自己愿意,终归也是皇族内部的纠纷,是轮不到他们这些人来插手的。
唉,哪怕这裴良媛怀了个混世魔头,他们如今都是说不出半句的怨言了,但求太子殿下好生回来,处理这繁杂的政务便是了。
这些年朝中纲纪在赵承基的治理下井井有条,众人皆是对他十分依赖,如今改换成了心思压根不在政务上的康泰帝,诸事都变得不大顺利起来。
但无论他们心里如何责备之前的行为,赵承基却是自由自在地,领着两位良媛,不过是下午的光景就抵达了上京的皇家别苑。
主管亨公公收到过东宫暗卫的消息,说太子殿下辞去了职位,要到他管理的别苑中住几天,亨公公是不敢有所怠慢的,带头指挥着一堆仆人们,把别苑都收拾整理好了。
甚至是平日里无人光临的花园小径都看不到一丝丝的灰尘,路边的石狮子上同样是闪着锃亮的光芒。
祝婵娟与裴知意则是自打出发了,就兴奋地挤在一头,两人仿佛是亲生的姊妹般,高兴地讲着闺房密语。
直到抵达了别苑后,还是人影在一处,四处看着这里的风光。
让赵承基不禁有些吃味,他为何要应允让祝婵娟跟着一起来?
原本是想好好享受和意儿的二人时光,如今看来,倒是全泡汤了,而祝婵娟本人似乎压根没有注意到这点。
跟水芳宫相比,别苑没有什么江南水乡的精致气息,反而是有种小宫廷的味道在其中。
裴知意与赵承基的宫殿,名为黎寒苑,先前裴知意说要住在这里,祝婵娟还有些调笑,说这名字听着就寒气重,估摸着是不大适合孕妇住的。
她说的也并非没有道理。
但裴知意就是偏爱黎寒苑,说这宫殿里边漂亮着,赵承基向来是宠着裴知意,就由着她来,所以便唤下人把行礼物件都搬入了黎寒苑中。
祝婵娟摇摇头,跟着到隔壁的小院落中安置了下来。
“意儿,你瞧外头天气不错,咱们到别苑中溜达溜达如何?”他们刚刚坐下,一道清丽干脆的声音便响起。
是祝婵娟吩咐着下人收拾,自己已迫不及待地过来寻裴知意了。
赵承基好不容易找到和裴知意独处的时间,让亨公公摆了膳,瞧着来人的身影,不禁在心中叹了口气,怎么消停不得一会儿?裴知意到底还是不是他的良媛了?
天天黏糊在意儿身边,怎么跟个小苍蝇似的赶都赶不走。
而且……
“婵娟,快过来!”裴知意则是面色跟赵承基压根不同,急忙地冲她挥挥手,给她介绍说:“你还饿着肚子呢吧?要不要过来一起吃点?”
祝婵娟却是摇摇头,粘着裴知意,在她旁边挑了个空位说:“出发前我就吃得饱饱的了,你赶紧用点喜欢的,一会儿咱们到南方的院落中去呼吸下新鲜空气。”
“意儿最近身体虚弱,可能去不了那么远的地方。”裴知意尚未回答,赵承基却是先替她开口说了。
“太子没关系的,我这些日子心情不错,感觉身子也好些了,况且你也带了轿夫,若我是没力气,他们也可以载我过去不是?”裴知意冲着赵承基软糯糯地撒娇了。
赵承基无奈。
祝婵娟则是垂头扬了扬嘴角。
她不是没看出来,自己粘着裴知意的时候,赵承基简直都快要发作了。
说好的包容天下呢,说好的大燕最了不起的皇帝之一呢,居然为了她这个小丫头,打翻了醋坛子,如果并非是祝婵娟亲身经历了这件事,恐怕她是肯定不会认的。
“得了,你不要再逗太子殿下了好不好?调皮。”裴知意瞧着赵承基负手离开了,轻轻用帕子推了推祝婵娟的肩膀说道。
“噗嗤,意儿这怕不是心疼了呀?”祝婵娟扬着嘴角回应。
“你那点心思我还不知道吗?”裴知意无奈地瞧了瞧他,跟这两人也算是打过很长时间的交道了,他们之间的那些小九九,自己还是多少可以识别出来的。
“那意儿为何……”
“我想给他一些独处的时间。”裴知意看着太子殿下离开的方向,悠悠开口说:“太子殿下不只有我,还肩负着整个大燕,你别看他在朝堂上表现得那么轻松,其实心里应该比任何人都要在乎吧。”
住在别苑的这段时间,她有时半夜出虚汗苏醒过来,迷迷糊糊地瞧见太子殿下还在边上的案牍看竹简。
大燕能有如今的繁荣富强,其中不乏太子辛辛苦苦的功劳,他对外表现得再是如何放得下,心里终究还是一个结。
明面上的请愿书,确实一方面是因为和朝堂的众官员置气,也是他暂时的一种手段罢了。
祝婵娟无言。
“咱们到南边的庭院中去瞧瞧吧,那头好像有假山,还有各种珍奇的植物,走,既然是出来散心的,就不要聊这些不高兴的事情了。”裴知意收起了不高兴的神色,起身对祝婵娟开口道。
祝婵娟点点头,她感觉到,裴知意这个人乍看上去是个没甚大脑的花瓶,但是她却是真的生了一副好行子。
单纯,无邪。
赵承基跟裴知意想的一般无二,他的确是正在操劳着朝廷中的政务。
冬安传来暗卫的消息,说边境的几个国家在朝大燕行进,其中包括巫咸,朝云国等等。
他们此次来,是希望大燕朝可以保护他们的安宁,而且为了表示诚心,这次的使者牌面不小,几乎全是皇族中人,昆吾部落甚至是部落王在路上了。
“太子,根据他们安排的行程,恐怕约莫一个多月的时间,便能够抵达上京城了。”冬宁垂首禀告说。
赵承基颔首,手中轻轻摩挲着杯盏,过了半天才开口说:“圣上是指派了谁前去接应的?”
“启禀太子,圣上指派的使者,皆是三军六部中声名赫赫的将军,带着五千人马去接应他们了。”冬安回答了他的疑惑。
“好。花鎏跟漠北有什么反应吗?”
“漠北的暗卫最近一直有在保持联系,说他们没发现异常。可是依照我对他们的了解,断然是不可能放任不管的。”讲起漠北,冬安不禁有些神色黯然。约莫两个月前,他们在漠北卧底的几个暗卫兄弟被识破了,还受到了酷刑。
倘若说是牺牲也算了,好歹可以安抚下家人,但是这些兄弟们都是受了极端残忍的刑罚,被折磨至死。
“漠北哪怕是想插手,也绝不会闹出太大的动静,我倾向于他们可能会派武功高强的人,来私下截杀各国使者。听我的安排,你把现在的暗卫分拨,十五人一队,分别去保护四个国家的来使,肃清他们一路上的阻碍。”赵承基目光冷冷地开口说。
冬安答应下来,拱了拱手打算从赵承基面前离开,但又顿了顿,想了半天终于蠕着嘴唇说:“对了太子,我还得到消息,墨亲王明儿便能抵达上京,可否是真的?”
赵承基默不作声,目光轻悠悠地落在她身上。
这是打量试探的眼神,冬安有点坐立难安,她竟然没把控住嘴,说出了这样的话。
赵承基终于在压迫够了她的心之后,轻轻叹了口气说:“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情。”
冬安心里颤巍巍的,亦是膝盖酸软,立马双膝伏在地上给赵承基认错说:“是微臣的错,还望太子责罚,以后断然不会再犯。”
“这件事不用再提了,我已经很多次劝过你,你们二人并不合适,如今看来你还是没有放下,甚至开口向我问他的行程,可当真知道自己错了?”
“太子喜怒。”冬安大气也不敢出,不过是往地上狠狠磕了两个头,她无法说出任何辩驳太子的话,不过是应承了下来。
太子殿下也曾经告诉过她,并非因为她出身低微, 却是,身在东宫暗卫就职,并且身居这么重要的位置,她所知道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和赵尹墨在一起不过是一个遥远的幻想,是不可能实现的。
但是,她还是控制不住。
“好,如若你再犯,恐怕就不是训斥你一番这么简单了,知道了吗?”赵承基冷冷看着跪在地上的身影,万般无奈地说。
“谢太子恩泽。”明白太子这又是对她法外开恩了,冬安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嗯,别的事情不要分心,要安排好,本宫相信你。”
等冬安离开了面前,赵承基冲着冬宁说:“告诉赵尹墨,径直来别苑找我。”
冬宁点点头,过了半天才说:“对了太子,冬乐那边一直飞鸽传书,说依旧是没打听到羌亲王和果果的行踪。”
“羌亲王此番胡来,幸而是果果是个理性的小丫头,多少还能让他悠着点,应该是不会有问题的。”
讲起羌亲王,赵承基忍不住皱起眉间。
“冬乐那头,就回信说教他赶紧寻到羌亲王的下落吧。”他是时候该瞧瞧意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