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指的人并非别人,是叶青蕊的贴身婢女嫣兰。
嫣兰听见太子妃喊自己,忍不住后脊背发麻,可是想了想,今儿发生的一切,就算实话实说也是红泥的不是,谁让她大白天走在平地上把自家小主撞得摔在了地上,于是便把她看见的经过告诉了太子妃娘娘。
秦央听完她面色诚恳的话,半晌没有说话。
裴知意瞧见红泥背后的血迹还在不断往外渗,恐怕再拖下去情况更加不妙,于是努力地弯曲着膝盖,对秦央福了福身说:“太子妃,我明白今天是阁中的红泥做得不对,但是她如今挨打也挨了,能不能就放过她的性命?毕竟她是我阁中侍奉已久的宫人。”
“唔……”秦央皱了皱眉头,一副不好开口的样子。
“恳请太子妃帮妾身这个忙。”裴知意额头上本来便有汗珠,见秦央这幅模样,想弯下膝盖,给秦央下跪求情。
“良媛小主!”绿蚁瞧着她的动作,立马准备上去制止。
秦央霎时间心头满是爽快的感觉,得了,就算是赵承基的宠妃,一样对她得卖力讨好。
接着冲后面跟着的嬷嬷努了努嘴,她便识相地赶紧把裴知意的动作轻轻制止住了。
“裴妹妹,下跪可使不得,你怀中还有太子殿下的龙嗣,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要为腹中的孩子想想啊,以后万不可这样了。”秦央不悦地说了她声。
叶青蕊在旁边看着,不禁偷偷冷笑了下。
这秦央,果然无时不刻都在装模作样,她自己不觉恶心,叶青蕊都看恶心了。
“太子妃娘娘,红泥真的不是故意的。”裴知意被嬷嬷搀扶着,不知怎的总觉得有点不对劲的地方,可是红泥的事在面前,她顾不上那么多,却目光紧紧地落在秦央身上。
秦央低头思虑了半天,方才悠悠地接过她的话茬说:“确实,今天是追云阁的婢女冒冒失失,有失妥当,可是既然都挨了板子,也受了伤,还希望叶妹妹大人有大量,饶她一命可好?”
“太子妃娘娘在东宫后院中负责主持公道,您处理公道的方法,可是半分都不按照宫里的礼仪,全按照这宠妾的心思来吗?”叶青蕊毫不留情地撕破她伪善的面具说。
宠妾?
本良媛好歹是个还有个“宠”字在前头,你哪儿来的优越感?
裴知意对叶青蕊这人彻底是又多了几分厌恶,真不知道她天天都在思索些什么,总觉得自己是上京城中最了不得的小姐,却忘了如今在这东宫中,她们不过差着一级的位分罢了。
“叶妹妹,就算是占理,好歹是东宫的姐妹,也要让出几分薄面来不是。追云阁的婢女是冲突了你不假,但我瞧着呀,她亦不是故意要这么做的,不能和宫规里冒犯主子的那条混为一谈,这般的情况,已是打了十大板,也够让她知道自己的错误了。”秦央目光灼灼地放在叶青蕊身上,勾着嘴角浅笑着看着她,那气场让人浑身发憷。
叶青蕊被她堵得说不出话来。
秦央讲得确实是在理。
既然是不小心的,肯定是无需要打够五十板子,可是奈何她今日好不容易出来逛逛,便触了霉头,惹她不高兴的人还是裴良媛的贴身女婢,因此特意借着这个机会,给她点颜色看看。
在诸位的精神都集中在叶青蕊身上时,秦央眸光飘忽地落在搀着裴知意的嬷嬷身上,两人神不知鬼不觉地交换了一个眼色。
不过是一眼中,便包含了不少讯息。
秦央心下了然了,又看着裴着意轻声开口说:“行了,裴妹妹赶紧地把婢女带回去治疗伤口吧。”
搀着裴知意的嬷嬷亦是双手离开,老老实实地低垂在身侧。
裴知意总算是感觉到了安心,谢过秦央的好意了,接着又给叶青蕊不冷不热地禀告了声,绿蚁和月眉便一左一右挽着她的手臂,小心翼翼地朝追云阁迈开了步子。
“太子妃娘娘真是一碗水端得够平的。”裴知意蹒跚着,背影消失在了视线中,方才开口嘲讽她说。
明里是在恭维秦央,实则就是在说她虚伪,叶青蕊如今已不是刚进宫时那么傻了,知道不能明面上跟秦央闹翻,可是只要太子妃揪不住她的小辫子,她就是讽刺讽刺也无妨。
“我明白叶良娣感觉不太舒服,可是妹妹想必亦是心中知晓,裴良媛腹中怀的可是太子殿下的孩子。”秦央看了叶青蕊一眼,语气平淡地说。
叶青蕊在心里对她翻了个白眼,这人又开始挑拨她和裴知意之间的关系,巴不得她们俩闹开才好,于是索性不听了,福了福身领着身后的宫人回去锦画堂了。
秦央盯着她离去,眼神中似乎思虑深长。
“太子妃。”方才制止裴知意行礼的嬷嬷俯身说了句。
“待到凤鸾宫再讲。”秦央不再看叶青蕊离去的方向了,不过是浅声命令道。
到了凤鸾宫的首件事,便是把除了嬷嬷和她贴身侍奉的几个随嫁丫鬟,尽数呵退了,然后施然询问说:“如何?”
那人眼光中晶亮,小声在几位之中说起了悄悄话。
她才讲了一半,秦央便忍不住微微张开了嘴巴,眉角眼梢都是笑意盈盈的,比她嫁入东宫还要开心的模样。
“你说的可是真的?”
“启禀娘娘,并非一定是对的,可是依照老奴的经验,应该是准了。”嬷嬷垂下眼眸,笃定地说。
秦央霎时间心头狂喜,可又有些不高兴。
她喜的是,她总算是揪住了可以把裴知意扳倒的马脚,但是不高兴地是,事情都到了这步田地,赵承基还是死命地维护着她。
如今秦央总算是明白了,为何太子殿下先前一道旨意,命令裴知意不能够踏出追云阁半步,甚至连太子妃娘娘亲自来访的要求,也驳了。
孪生子,为皇族所不容,为天下所不容。
太子殿下居然心思缜密到了这个地步,这件事想必由来已久,可是却没有走漏一丁点的风声,果然是被那裴知意狐惑了。
不过无妨,太子殿下,你的红颜祸水,总有一天会终究在我秦央的手中。
你不应该为了女人,变成完全不是自己的人。
秦央自信地扬着嘴角,她已然是想好了好几个主意。
至于追云阁这头,裴知意对未来即将发生的一切,都毫不知情。
待风怜替红泥诊断了身子,又给她上药之后,红泥方才没有那么苍白了,裴知意问出了心中半天的疑问:“红泥,今天你究竟发生了何事?”
哪怕是红泥给她拼命点头,说的确是她撞在叶青蕊的身上,才引出这档子事,可是裴知意依旧对这件事感到奇怪。
红泥鼻尖酸楚。
哪怕是板子打在她腰上,痛得不行,她也没有感觉到难受,但是因为裴知意的这句关心,她几乎要忍不住眸中的泪水。
她竟是觉得有点不甘心。
“良媛小主,我走在路上,莫名其妙地被人使了绊子,所以才把叶良娣撞倒了。”
“你可看清了,是谁对你使绊子?”裴知意问出了事情的关键所在。
红泥摇摇头,满是遗憾地回话说:“并未。那个地方很巧,恰好是视线的盲区,有丛灌木在前头,莫名其妙地便伸出了一只脚,我还没来得及反应,便绊倒在了叶良娣的身上,可是当我赶紧站起身,却找不到究竟是谁故意害了我。”
眼下是越来越凉了,冬天里的新鲜水果是很难见到,早晨天蒙蒙亮的时候,东宫厨房来了个小太监,跟她说东海那边进贡了好多新鲜的水果,她捉摸着水果对裴知意的身子好,她也好这口,于是就到那边去拿回来。
途径绣坊的时候,便遭遇了这样蹊跷的事情,险些还丢了性命。
“红泥你是否开罪了东宫的哪个小人?”顺子满脸不解地说。
把今天的整件事情联系起来看,对方无论是谁,都是故意要害红泥的。
还是找准了她。
“并未,你也知道良媛小主近日来都在追云阁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我也是跟着在阁中侍奉,基本上没有外出过。”红泥回忆着近来发生的事情,想了想说。
“不对啊……”顺公公歪着脑袋,很是不解。
裴知意皱着眉头,霎时间涌现上了奇怪的感觉。
这件事,与其说是在害红泥,不若说是……
天黑的时候,赵承基回到东宫,给凤鸾宫和锦画堂先是分别送去了两份大礼,但是这两个小主,倒是半点也开心不起来。
太子送礼的缘由,她们心里清楚。
赏赐给秦央的,是因为太子妃在今日的情况下,帮助裴知意救下了她的贴身丫鬟。
至于赏赐给叶青蕊的,是因为裴良媛的丫鬟得罪了她,是在给她赔不是,同样是要她切勿再追究这件事了。
另外一座城池中。
赵羌年这次的身份是上京城某家财阀的公子哥,出来野游的,他打量着面前的菜,一个一个地尝了,皱皱眉头,表达出自己的不满意。
二郎腿生生翘着,要 不点破他是皇族的人,恐怕没有人看得出来。
接着还嘟囔着说:“得了吧,还大言不惭地说给我定的都是声名最响的菜肴,我看啊,还没有我们府里那个厨娘做的好吃。府里的猪都不会吃的。”
“对了,我是没有说你们,之前就讲了在运城休息休息,可是完全不把本爷爷的话放在心中,一直向前奔袭,哪里还把我当成是你们的公子?现在不收拾你们,但是这笔账我都记在心里呢!”
跟着的下人们只是默默抱着剑不说话,他们跟在赵羌年身边这么久,早就清楚他的脾性了。
甚至是跟赵羌年并不太熟的冬乐亦是没有讲话。
上京城关于这位混世魔王的事,冬乐听得不算少,所以他唠叨就任其唠叨,不去理会了。
赵羌年停下嘴,目光落在冬安身上,不知怎的突然来了火气,把碗放在桌子上说:“没胃口没胃口,不要了。”
旁边跟着的暗卫无语,只好奉劝了两句:“羌公子,明天还要接着赶路,您不吃也没力气,还是勉强吃些吧,待过了这个小镇就能好上许多。”
“瞧着你们一个二个榆木脑袋的样子,便觉得不想吃东西,不吃不吃。”赵羌年环抱着手臂扁了扁嘴说。
一个二个的榆木脑袋……
“别说话,吃。”在众人被赵羌年这顿平白无故地脾性弄得很是尴尬的时刻,有人开口了,循声望去居然是个眉清目秀的小少爷。
是果果在男扮女装。
“就不!”赵羌年赌气似的冲果果甩了句。
他好不容易带着果果从那无聊的上京城中逃出来游山玩水,可是果果反倒是变得跟他师父一样,板着脸,对他没有丝毫尊重可言。
“究竟在发何脾气?”果果有些拿他没办法,只得开口询问说。
赵羌年瞧着总算是有人在意他在想什么了,于是眼角带上了点笑意,眼睛滴溜转了转,看着冬乐说:“在来的路上,我听闻城镇的东边,有一间贼好吃的盐焗鸡,你怎么也得让小爷尝尝这新鲜不是。”
冬乐皱了皱眉间。
“羌公子,这跑腿的事情我来做便可。”赵羌年的暗卫拱了拱手,主动请缨说。
冬乐是东宫的人,是赵承基吩咐着要看好赵羌年的,赵羌年则是根本没把对方当自己人,动不动就找人家的茬。
怎么说都是太子殿下身边的左膀右臂,赵羌年的手下都看不过去了。
“本公子要你发话了?边上晾着去,别来烦我。”赵羌年不满地呵斥道,冲着他的屁股便狠狠踢了脚,接着目光中闪着星星似的瞧着冬乐。
赵羌年此时心中还是不爽。
太子殿下是不相信他赵羌年的办事能力?
可恶。
实在是让他有点难过了,赵承基,这件事我记在心上了,迟早有天跟你算回来。
冬乐明白他的想法,愣了会儿,终于拿着剑前往了城镇东边卖盐焗鸡的地方。
如果赵羌年可以因此安分点,他跑一趟也没关系的。
但是他这么想,就是低估了这位小祖宗。
待冬乐一路从城镇东头回来,一左一右地拿着盐焗鸡,已然是过了傍晚时分,夜幕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