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罢,倘若赵承基当真开口说,让他一路平安,他恐怕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待赵羌年与赵尹墨二人,领命离开慎行殿后,冬宁走到赵承基的身边,轻轻地清了嗓子,颇有看戏的意思,说了句:“太子殿下,您也晓得明月奴的脾性,为何不点醒点醒羌亲王。”
噗嗤,他是不可能告诉羌亲王,原先太子是让冬宁去请明月奴的。
他听着这吩咐,忍不住是浑身哆嗦,接着进言说,羌亲王身份比他显赫些,要是亲自去请明月奴,肯定比他这个东宫首领的面子要大,更有可能成功。
赵承基明白他心里的弯弯绕绕,深深地瞧了他下,可终于还是接纳了这个建议,决定让羌亲王去请明月奴。
“还是叫人给他交待一番吧,省得到时候当真下不来台。还有,传我的命令,冬乐随羌亲王一起,督促着他早日回上京。”赵承基语气冷冷地安排道。
看来他对羌亲王纨绔子弟的性格还是有点不放心,怕他误事,让行事稳妥的冬乐随着他好生提点。
“遵命,太子殿下。”
京城看似无甚风波,其实私下里是波云诡谲。
几乎是世家大族的目光,都落在追云阁,他们都在盘算着,还有两个月便是良媛的预产期了,她是否可以安稳无事地诞下孩子,再有一件事是最为重要的,如若安稳诞下了,究竟是儿子还是女儿,这直接涉及到未来的皇位之争。
因而,赵羌年和赵尹墨两位亲王悄悄离开了皇城这件事,没有人知晓,这也是太子殿下的意思,要他们尽量不要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诸如此类的秘密差事不少,可是没料想羌亲王自打秋阳山一事后,参与政事的热情高了不少,还时不时地帮赵承基跑腿。
不过可惜的是,以后上京中就南听见这位混世魔王的事迹了。
追云阁中。
“你说的千真万确?赵羌年心里怎么想的,他帮太子殿下做事就做事,居然还把果果带着一路,甚至这件事还是悄悄做的。”
裴知意霎时间胸口不停起伏着,方才传来的讯息,说赵羌年离京时,将果果悄悄地打裴府接去了。
“良媛小主,不要动了胎气。”
“良媛小主,喝口温茶。”
追云阁的下人们则是小心翼翼地侍奉在裴知意旁边,帮她顺着心口这股子气,这都怀胎七月了,动气对孩子和身体都不大好。
“这个羌亲王,真是目中无人,完全不把我裴府放在眼中不是?”
裴知意依然是气鼓鼓地模样,众人安抚着她的情绪也没有太大的作用,面前尽是赵羌年偷偷带走自家果果的画面。
果果已然年纪不小了,如果以后被人知道她被羌亲王带着单独出行,恐怕是会伤了闺阁女儿的声名,在上京城,任何事都没有闺女家的声名来的重要。赵羌年做这件事之前,都没有替果果的未来考虑考虑吗?
“良媛小主,良媛小主。”顺子推门入屋,瞧着各位都心急火燎地跟在裴知意身边,急忙凑上前去说:“羌亲王名义上是果果的武学师父,离京这件事几乎也没有人知晓,您切勿多想了。”
“他就是这么当师父的?”裴知意快被这家伙气到晕厥,气都喘了起来:“他既然知道自己是果果的师父,凡事做前,是不是都该好好思虑一番,怎么可以连个招呼都不打,就把果果从裴府给带走了?”
顺公公低眉顺眼地听着,良媛小主说得没错,羌亲王这件事做得的确有那么点不对。
可眼下还是裴良媛的身子最为重要,他们正如热锅上的蚂蚁,想着如何能让小主的情绪好些的时候,突然冒出来个人。
是在追云阁众人中,素来极为安静低调的喜儿,自打顺公公担任了追云阁的大小跑腿事后,太子殿下赏赐的那些宝贝植物,都是喜儿在照料着。
不过,他肩上最重要的任务是给追云阁看门。
“何事?”顺公公快步到他身边,询问着说。
倘若并非何重要的情况,喜儿颇为沉静的性子,是断然不可能到良媛小主的屋子里头来凑热闹的。
“绣坊的有个小丫头到追云阁来告诉咱们消息了,说红泥不小心在言语上和叶良娣发生了冲突,叶良娣说什么也要好好教训她一顿,要把她推到老虎凳子上挨板子呢。”喜儿一口气说完,生怕耽误了时间地说。
顺公公闻言,心道不好。
巧也不巧的是,桂嬷嬷今天不在追云阁中,而是因为受了良媛小主的吩咐,到平津王府去给裴知妍送补品,顺便看望那小侄子去了,至于太子殿下,则是因为近日朱雀玄武营改编的事情,带着冬宁前去交接了。
如今阁中唯独有良媛小主一人,只能由她来做这个决定了。
顺子疾步走到裴知意身边,把红泥与叶良娣发生冲突的事情言简意赅的禀报了。
“嗯,知道了。”裴知意勉强扯了扯嘴角,名义上说是红泥与叶良娣发生了口角,但是她是决然不可能相信的。
红泥在她手下这么久,做事情最懂得分寸,任何情况都不可能会主动挑衅叶氏,除非是换做绿蚁她倒还信。
“红泥做事从来都是十分冷静的,而且懂得拿捏事态,为何会与叶良娣发生口角?”
绿蚁和风怜则是顾不上想这么多,一心焦急着红泥那边的情况。
“这便去绣坊,她是惹太子妃,苦头没吃够,这又招惹到我的头上来了。”裴知意让绿蚁挽着她的手,眼中满是怒气地出发了。
下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虽说红泥被欺负了,她作为主子理应去瞧瞧,但赵承基走前也是百般下过命令,让小主切勿出追云阁的门槛。
但如今太子和桂嬷嬷都不在,倘若连良媛小主都不去救人,恐怕红泥是得活生生被那叶良娣打死。
“管不了那么多了。”顺公公狠狠心,说了句,率先随着裴知意的步伐,且不论太子殿下回来以后如何说,红泥平日里对他们几个年纪小些的,常常都是照拂着,不能就这样放着她不管。
待裴知意领着追云阁的几个宫人到了绣坊,如意已是五花大绑地在老虎凳上,挨着打,却半声也没有叫出来。
“还不快停下来!”
裴知意看着红泥被打得面色苍白,心疼地急忙出声道,她快忘了她尚且是个七个月的孕妇,疾步便朝着红泥的方向护了过去。
公公们瞧见是追云阁的主子来了,一时呆愣住,没有再动手。
“红泥!”绿蚁脚步轻快些,先到了老虎凳旁边,握着红泥的手,却发现她身上的衣服都被打得和皮肉连在了一起,皮开肉绽的模样煞是令人酸楚。
她一下子慌乱了心神,不知应该怎么帮她合适。
“给叶良娣问安。”裴知意看此情景,强压下心中的怒火,给她福了福身子说。
但是她毕竟是怀胎七个月,腹中又是孪生子,因此福身的动作让她额头上都渗出了细密的汗珠,站起来也是费了好大的力气。
叶青蕊则是眸子静静地落在她的腹部,好似在思虑些何事般,一眨也不眨地盯紧了。
“不必多礼了。”叶青蕊对裴知意的态度倒不算特别坏,接着明知故问地扬扬嘴角说:“我可是听说太子殿下让裴良媛在追云阁中好生将养着,为何却突然跑到这绣坊来了?可是有何要事?”
“不瞒良娣,我素来是有话直说的性子,听说您在绣坊惩戒我的贴身婢女,不知道何故?”裴知意语气中没有半分波澜地开口道,她端起架子,丝毫不畏惧叶青蕊,甚至有了凌驾在她之上的气质。
“哦,原来这是追云阁的婢女啊,我好端端地走在路上散心,哪晓得她突然前来,把我狠狠地撞了下,我现在肩膀还生疼呢。良媛说说看,按照规矩,她是不是得挨罚?”叶青蕊眼神飘忽地说,把玩着手腕上的玉镯子。
她这番话,倒还真是真心实意的,没有半分虚假,并非她要去触碰追云阁的宫人。
之前和太子妃秦央吵架,她输了,输地在东宫中简直抬不起头来,再加上赵承基的禁足令,她日日都在锦画堂中乖乖呆着,没有四处闲逛。昨天是禁足令的最后一天,今儿个又日头甚好,她便索性出来转转,哪晓得却碰上这么个走路不看路的下人,径直便撞到她身上来了。
要是普通的冲撞也就算了,可是这个家伙,居然把她撞翻在了地面。
秦央欺负她也就算了,人家的位分摆在那里,这丫头算是个什么东西,也能骑到她头上来?
这般想着,狠狠地唤来了锦花堂的太监们,要给这个小婢女一点颜色看看,让东宫的人也知道,她叶青蕊不是好欺负的。
裴知意听了她的解释,目光落在红泥身上,期待着红泥可以说出“真相”,但凡是叶青蕊冤枉了红泥,她说什么都要替红泥讨回来公道。
哪晓得,红泥只是面带愧色地冲她微微颔首。
裴知意怔忪了下,眨了眨双眸,又一次看向红泥,红泥见她迷惑不解的模样,接着颔首示意,好像是生怕裴知意不能懂她的意思,那头都快点得跟拨浪鼓似的了。
裴知意一时无言。
今日这件事,确实是红泥在路上撞倒了叶青蕊?天哪,她素来办事妥当的红泥去哪里了?红泥啊红泥。
但是哪怕是红泥做得不对,说到底还是她追云阁的贴身婢女,总不能瞧着她被叶青蕊活活打死吧。
于是清了清嗓子,目光落在叶青蕊身上,面色柔和了不少说:“叶良娣,我听着原委,的确是咱们家红泥做得有失妥当,本良媛替她赔个不是,还希望良娣不要计较。”
“这就想息事宁人?”叶青蕊半分都没有收敛,反倒是得理不饶人的样子,扬着下巴打量着裴知意说。
这还不够吗?她都这样给她道歉了,红泥该挨的板子也挨了,这叶青蕊到底还想怎么样?
心中虽然这样腹诽着,但是嘴里不敢这般主动闹事:“叶良娣,红泥今日做错了事,带回追云阁中,等她的伤好了,我定是会好好教训她,保证以后不会发生类似的事情了。”
“那我可不答应。”叶青蕊直接否定了她的提议说:“她今天眼睛长在了脑门顶上,撞倒了我,按照东宫的惩戒,说好了是五十下,才下去了二十板,还没够。”
裴知意呼吸都跟着凝滞了起来,五十下板子,换做是个皮糙肉厚的男人,怕也是要去了半条命,更何况是红泥这样的女儿身。
“叶良娣,不看僧面看佛面,我好歹是红泥的主子,也亲自替她求情了,不若我回去后,亲自带着礼物,到锦画堂给您赔个不是,这样可以吗?”裴知意挑眉,微微低着头,几乎是在以恳求的语气跟她说话了。
“看佛面?”叶青蕊揪住这句话不放,接着似乎是被触碰到了心中的痛处,捏着嗓子不依不饶地说:“你算是什么?凭着一张好看的脸蛋,就在太子殿下面前受点恩宠罢了,我堂堂叶家小姐,凭什么要看你的颜面啊?”
这句话换做是秦央,恐怕都装不出忍耐的模样了,更何况是裴知意,她此时已然是怒火中烧。
为何偏偏要这样说她和赵承基之间的关系?
“好,叶良娣话都放在这里了,我也不过多地纠缠了。”裴知意浅浅回怼她道,接着对月眉说:“你去把红泥带到追云阁中,处理伤口。”
月眉点头,上前把红泥打横抱起。
“裴知意,你这是不把我放在眼里?你位分可没有我高。”叶青蕊霎时间从凳子上站起来,呵斥说。
“就按我说的来吧,改日给良娣带礼赔不是,但人我是要带回去的。”裴知意的脸上没有半分情绪波动。
二人的战火瞧着即将点燃。
哪晓得,正在这个紧要关头,传来了一阵通告声:“太子妃娘娘驾到。”
叶青蕊愣了愣,怎么又是她?
众人心中各有想法,但还是给她请了安。
“不必多礼了,诸位。”秦央沉声说,“不知这是发生了何事?”
又指着叶青蕊旁边的下人说:“你讲讲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