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臭小子……”赵羌年手中的鞭子一扬,听见赵尹墨出言嘲讽,恨不得抽他身上,但是似乎他提醒得好像也不是没有道理,太子方才真是这么说来着,意味着也不是没有交手的可能性。
于是把鞭子轻轻抽在了马身上,怯怯地开口说:“太子殿下到底是作何打算?”
“过段时间再看情形,眼瞧着便是收获的季节了,眼下倘若起了纷争,便对百姓会造成很大的影响。”赵承基目光落在道路上,浅浅地回应他。
“太子殿下,待到了上京,我便吩咐下去,加强边境的受控,免得花鎏的人前来冒犯,影响边境平民的收成。”赵尹墨拱了拱手,提议道。
赵承基颔首,接着给他们分析:“虽然花鎏目前的粮食储备应该还充足,但是提前准备,总比毫无准备要强得多,还有,叫暗探也多派遣些人手过去,平日里巡视亦是要多派些人手,就怕他们前来突袭。”
“遵命。”赵尹墨垂下头允道。
赵羌年眼神中带着期待,星星眼看着赵承基说:“太子殿下,有没有何事弟弟能帮上忙的?”
看赵承基压根没回应他,好似也没有打算给他分配重要的任务,他便清了清嗓子,打破尴尬说:“本亲王可否亲自到边疆去巡视番,哪怕是到漠北去暗探一番,或者花鎏,亦是没有关系,这是咱们好男儿应尽的义务,任凭太子殿下差遣。”
赵尹墨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家伙内心中的某些想法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要是不打压一下他嚣张的气焰,恐怕他是半点都不晓得自己几斤几两的,正如赵尹墨所想的,赵承基听了他的话,看也没看他下,不过是轻笑出声:“羌亲王还是好生在京城汇总待着,照顾好你的小娘子们吧。”
赵羌年当然是察觉到这两人对他的不屑一顾,不知道从哪儿便升腾起了股无名火,朗声说:“本亲王可以,就是可以。好歹我从小也是习武之人,哪怕没有爹爹罩着,一样可以浪迹天涯,厉害着呢。”
“不过是有点功夫罢了,却半分不会思虑问题,你乖乖地在京城内当个大少爷不好吗?起码叔父,皇上还有我,都会罩着你的。”
可恶!
居然敢瞧不起他!
赵羌年认为他们分明就是在针对自己,来伤害他想要报国的一片热血,霎时间感觉脑门心都热乎了起来,气得就差没吹胡子瞪眼了,可是赵尹墨和赵承基权当没看见似的,甚至颇为认真严肃地交换了一个眼神,肯定对方的看法。
赵羌年霎时间火冒三丈,在马背上把身子都坐直了,信誓旦旦地说:“哼,你们今天看轻我,未来的某天,肯定会后悔的!”
“无需到未来的某天,本宫眼下便派遣给你一个任务。”赵承基笑道。
“任务?真的吗?”赵羌年一时间摸不着头脑,这两人方才不是还嘲讽他来着,怎么这么快就想着给他派遣任务了。
“对于朱雀营和玄武营,本宫这次感觉到有些不妥,需要重新编制,得派遣一位钦差大臣来督促着他们,羌亲王对于这个差事,意下如何?”赵承基风轻云淡地说,但是赵羌年看见他分明表情看上去十分严肃。
赵羌年于是也不斗嘴了,倒是正儿八经地说:“太子殿下,如此要事,按照道理来说,这个钦差大臣至少得是朝廷中有过经历的老臣,无论如何也得要有从军的经验才行,可是我……我倒是没有这方面的经历啊……”
“羌亲王自小便习武,况且又是朝中的亲王。倘若你愿意真的去做这件事,本宫的眼光是断然不会出错的,对你父王那边好歹也算是交差了,他一直督促着我让你好好锻炼锻炼。如果最后朱雀营和玄武营的重新编制顺利完成,我便答应你一直以来的愿望,绝不食言。”
赵羌年听着这话,在旁边傻笑。
哼哼,看吧,果然还是赞同他的能力的,这不,还对他表扬上了,本小亲王还是很不错的!
但是他口中的愿望,是指什么愿望?
“太子殿下,你想要指使我去当差便当差吧,说何愿望的事,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周游江山!”赵羌年想也没想地开口说。
赵承基嘴角抹开了笑容,没有回答他的话。
甚至是赵尹墨,亦是牵了牵嘴角。
赵羌年被他们俩这幅模样勾起了好奇心,急着开口道:“太子,究竟是什么个意思,你们俩这样,我怎么不太明白啊?”
好像他们俩兄弟连心,而他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外人一般。
“你的愿望,我们都晓得,你自己不明白?你不是从小就盼望着,可以和叔父一样,在战场上杀敌立功?”赵承基语气虽然平淡,但是这句话却是石破天惊。
让赵羌年不禁心下一动,感觉内心的世界都崩塌了。
不,不对,他俩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他不是一向隐藏得很好吗?
甚至是王爷和王妃都不知道他的心思,这俩人是什么时候明白过来的?
羌亲王在内心中抓狂,可是却还是梗着脖子回复说:“胡说八道,我分明是想娶遍上京城里最漂亮的姑娘,尝遍天底下最好吃的美食。”
赵承基余光瞥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至于赵尹墨则是看不下去他故意端着架子的模样,点醒了他说:“你九岁那年,在皇宫庭院的湖边……”
轰隆!
赵羌年一下子连耳朵都染上了绯色,这两人,这两人竟然还晓得这个故事,他甚至都没有胆量去回忆当时发生的情境。
“不对,你俩如何晓得的?”
“当时我和墨亲王在湖边喂鱼,正巧你急匆匆地在不远处走过,我们俩便去寻你了。”赵尹墨回忆着那天的场景,忍不住开口说。
赵羌年又是心里一阵轰隆!
他再也无法回避地想起曾经发生的一切,九岁时,三人同时跟着师父学习武术,这位师父大有来头,并且告诉赵承基,说他是个练习武术的好材料,还询问他说,将来有没有什么想法?倘若是想从事这一行,可以跟着师父回到门派中,专心钻研武术。
赵羌年却说,他的心愿是希望有天可以跟自家的王爷一样,在边疆上成为大将军,能够保护疆土和百姓。
师父有点可惜地摇摇头,但是对他的态度也表示了嘉奖。
赵羌年则是高高兴兴地到父王跟前,神采飞扬地说,他长大了也要成为父王那样的人,让百姓们都敬重他,爱戴他。
哪晓得瑱王听了非但没有半分的高兴,反而是大发光火,发脾气说,瑱王府无需另一位将军了,他必须得乖乖地在家里当个小亲王,未来才能一片坦途。
赵羌年不明白瑱王为何生这么大的气,又为何不同意他的想法,瑱王妃哭着说,这都是为了他着想,为了王府的将来考虑。他要按照父王所说的做,不然的话,他就别想再跟着师父学武功了,要天天呆在家里抄书。
他也放开了嗓子哭,结果瑱王更加生气了,拿竹鞭子给他打了顿,方才答应了父王的话,可是再次出宫,却是到师父那边去抱怨,让师父告诉他父王究竟为什么这么做。
师父听罢他的一番话,满脸都是讶异的神色,然后想了想,便明白过来。
直至如今,师父的回答还深深地印刻在他的脑海中。
师父悠悠地开口道,或许这就是你的命运吧,既然是皇族的一员,那么势必有许多不能做的事情,你父王是个例外,他有他的幸运。但是为了王府的将来考虑,为了瑱王和王妃考虑,还是再也不要这般盼望了。
经过师父的回答,赵羌年独自跑到湖边的小树林中,嚎啕大哭。
兴许是他在跑的过程中,没有注意到他二人,最终被他们听见了他的喃喃自语。
彼时,他还无法明白瑱王的苦心,但是年岁渐渐增长,他便明白了许多。
但是赵羌年依然有些疑惑的地方,康泰帝这般地宠溺他,疼爱他,为什么反倒是瑱王却生怕他出什么事?戒心这般地严重?
后来,他某次心烦喝酒喝多了,把上京大街的黄花闺女给领会家中,瑱王发了滔天大怒,而母亲也是被他气了半死,联起手来对他便是狠狠地惩罚。
但是康泰帝那边,反而是心疼地给他送来了许多安慰的礼物,而且给他处理好了这件事。
自打这次之后,赵羌年便想明白了,瑱王的想法是对的,他们的确是亲戚,可是既然降生在皇族中,为了保全自己,有些事是不可以触碰的。
他们各自都有各自的想法。
不仅是瑱王,康泰帝亦然。
天下人多少人羡慕着出生贵胄的他们,可是又有几个人能懂得,有时候这样的出身也是一种负担,他们在拥有无边的金钱和地位的同时,也需要付出相应的筹码。
赵羌年轻叹了口气,把自己从回忆的旋涡中拉出来,颇有点害羞地开口说:“太子殿下,那已经是往事了,你们要是不提,我都不记得了。”
“皇上这么做,是有他的想法,可是本宫的想法却并非如此,这是给你的选择,你最终想怎么做,决定权在你手中。”
赵承基没有理会他那句虚与委蛇的话,而是浅浅开口,直接跟他挑明了说。
赵羌年耷拉下了脑袋。
一时间场面陷入了僵局。
赵承基看他在思虑着,便未再奉劝他什么,不过是扬起鞭子,率先走在了队伍的最前方。
赵尹墨则是跟着有点焦急,兄弟仨人自小都是结伴成长的,赵羌年对康泰帝有戒心,也不至于对赵承基有戒心啊。
他还是没理解太子殿下对他的帮扶。
这么思虑着,也快步到了太子的身边。
方才马儿嘶鸣了声,赵羌年也死乞白赖地过来了,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开口便是调笑:“太子殿下,这么重的担子,如果最后没做好,你可是别要我的脑袋。”
“自然是不会要羌亲王的脑袋。”赵承基笑吟吟地说,接着又道:“倘若是没做好,便把你那堆侍妾,全部送到花鎏去做暗探,这样如何?”
“这可千万使不得啊殿下。”赵羌年一惊一乍地回答,“既然是本亲王做的,后果都由我自己来承担,还是送我去花鎏当暗探吧。”
“噗嗤!”
他们几人朗声笑道,让车辇中的女眷们亦是好奇地往这边张望着,瞧着他们有说有笑的少年样子,亦是跟着咧开了嘴。
他们朝着上京的方向缓缓行驶,却完全不晓得,未来的一切会发生什么样的故事。
在车辇抵达东宫时,已然是明月高高挂在天上,赵承基拿了件大氅,把裴知意搂在怀中,放在追云阁的塌上。
她实在太困了,甚至没注意到她旁边侍奉的下人脸上诧异且高兴的神情。
到了次日清晨,她揉揉眼睛,怎么感觉面前的环境有点不一样?
她缓过神来,才明白眼下已不是之前那个追云阁了。
“小主,你是没办法到处看看,这个追云阁可宽敞了,里面还有庭院,什么样的花草都有,别提多好看了!”绿蚁给她讲着外面的模样,太子殿下还专门书了牌匾,把先前的阁楼变成了如今的追云阁。
“我就是做了个梦罢了,怎么回头来追云阁都不是以前的追云阁了,倒是还有些不舍……”
裴知意颇感遗憾地说。
她刚和绿蚁议论了两句,便听见有人来了。
“奴婢见过裴良媛。”
二位秀气的宫女走近,礼仪周全地向裴知意跪伏下来。
“不必多礼了。”
裴知意待她们恭敬地问安完毕,然后才端着架子说了声。
但是不久后,她便架子都没了。
“我是不是眼花了?”她和绿蚁面面相觑地说。
“良媛小主,您没眼花,的确是银医女。”绿蚁亦是掩盖不住满脸的兴奋回答。
实在是有点不对劲。银医女为何不在御医坊中做事,而是到追云阁了。
哪怕同为侍奉主子的,但是医女怎么说也比婢女要尊贵些,何况婢女要离开宫闱,是有年纪限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