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承基随便她怎么软糯地打在自己身上,却还在给她轻轻捏着手臂,害怕她这样会牵连到腹中的孩子。
他们笑着玩了半天,裴知意一点困倦的感觉都没了,痴痴地看着外头的方向,好希望可以去呼吸一下外头的新鲜空气。
眼看着这才过去了几天,还有百日,掰着指头都数不到哪天才能出去走动走动。
况且……
“太子殿下,安御医那边交待了没,我需要在秋阳山这里疗养多长时间?”
一直待在秋阳山围猎场,也不是个办法啊。眼看着越来越接近冬季,到时候这山里头又格外地冷,就算她受得住,孩子也不一定承受得住吧?
实在是难以承受。
赵承基听她这么说,方才准备睡去的,又醒过来。
其实他是有话想对她说的,但是一直没有找到二人独处的好机会,他不晓得怎么说能够让意儿好受点。
无论意儿是哭,或者不哭,有没有反应,皆是会让赵承基心中不好受。
他有点左右为难,可是这件事横亘在他们中间,就像是一根刺,倘若不及时拔掉,就会腐烂,会伤害。
于是想了想,还是开口说:“意儿,要不要待我成婚后再回去?”
这件事他已经考虑了很久。眼下秦央不同意退婚,那么不久后便要举办婚礼了,那时候,上京城内所有的朝臣和百姓都会来恭贺,裴知意是个爱吃味的,况且腹中有胎儿,到时候恐怕会独自难过。
比起教她亲临现场,而独自难受,还不若避开这个时机,让她在秋阳山多疗养一段时间。
“不要。”
裴知意并未按照赵承基的想法去做,而是立马拒绝了他的提议,开口说:“太子殿下,你什么时候回上京,意儿便什么时候回上京,我不愿意单独留在秋阳山中。”
“什么叫单独留在秋阳山呀?本宫已安排好东宫最精锐的三千内卫,再把你的父亲,母亲,跟果果,都带到这边来伴你左右,好不好?”赵承基声音浅浅地,生怕她会继续拒绝自己。
裴知意还是不答应,她方才说的,只是一个理由,哪晓得赵承基把她好不容易想出来的理由也驳斥掉了。
她住在这秋阳山不回去,那些世家大族的人迟早会得到消息,然后在背地里说赵承基的坏话。而且……
“太子,我也想去出席你的这场婚事。”
裴知意努力地扬了扬唇角,露出微笑说。
哪怕成婚的人是其他人,但是那样的盛景,是多么难得一见的情境啊。
虽然我不是你要迎娶的新娘,可是要是能够幻想上一番,亦是满足。
明面上,秦央才是你的嫡妻,对了,你还有许许多多的妃嫔。
但是在我的心目中,你便是意儿此生此世唯一的夫婿。
就算是所有人都不看好我们,但是在我心中,这份真挚的感情不会改变。
“意儿,这桩婚是在我喜欢上你前,便决议好的了,我……”赵承基蠕了蠕嘴唇,欲言又止地说。
“太子殿下,不必解释这些,我理解你的苦衷。”裴知意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颊,让他不要继续自责下去了。
“只要是太子殿下心里有意儿,那便足够了,有些事情,是强求不来的。”
“意儿心里真的是这么想的?”赵承基沉声问道。
“自然。”裴知意冲他明媚地一笑。
“没有不高兴吗?”
“当然没有不高兴。”
赵承基悬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十天后的出发,绣坊那头的人已经传信来催本宫,试衣服了。”
瞧着裴知意半天没有回答,他也有点意兴阑珊地说:“婚后三十余天,皆是要在秦央的宫殿中歇息。”
“这么长的时候吗?”裴知意方才有些惊讶地开口询问了句,从思虑中缓过来。
居然要这么长的时间,都要睡在其他女人的寝宫中,而且还不能够到追云阁来看她。
裴知意一时无言。
她突然有点后悔刚刚说的那些话了。虽然她嘴巴上说是想见证,而且不在意那些,但是太子殿下说的这些,她还是没办法做到一点感觉都没有。
甚至是把所有的实情都脱口而出,一丁点多准备准备的余地都没有,她还得自己好好消化这些情绪。
唉,想想看,几十天后,眼前的赵承基,便不是她一个人的赵承基了,她都仿佛能听见自己那颗心“嘭”地碎裂掉的声音。
她好难过,不知道应该如何做才对。
沉吟了半晌,裴知意方才长长地舒了口气,回过神来,眼睛中闪烁着微弱的光芒,询问赵承基说:“可是,到时候太子殿下可不可以跟我见面啊?不用留宿的,没关系。”
“那,便说不好了……”赵承基坐着,揉着眉心假装煞有介事地跟她说。
裴知意一下子觉得都喘不上来气了。
胸口仿佛有一颗大石头,紧紧地压迫着她,让她没办法喘息。
倘若她还是之前那个意儿,天真无邪,就好了,甚至可以大哭一场,说不要赵承基离开,不要他娶别的女人。
但是她早已经回不去了。
她真诚地爱上了他,所以希望他不要为难自己,不要为了自己去承受那么多人的弹劾和辱骂。
哪怕是她难受些,也希望赵承基能够顺利平安。
或许,是在秋阳山遇险时,扑在赵承基面前,她便这般地考虑好了。
可是,她究竟是什么时候变成了现在的样子的?表面上好像是完全不难过的样子,也答应他了不会胡思乱想,但是却无法抑制内心中的伤心,醋坛子已经打翻了一地,快要将她的心都淹没了,她难受得几乎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笨丫头。”赵承基看见她的模样,给她把皱起来的眉心抚平整,接着说:“我不会让你伤心的,放心吧我的乖意儿。”
话自然是说得轻巧,可是她已然开始难受了,甚至无法想象,真的到了那天她心中会有多么难过,但是脸上却没有表现出半分,不过是静静地扬着嘴角,听赵承基接着说下去。
“我答应意儿的事,没有做不到的,妃嫔再多,我亦只宠爱你一个。”
裴知意愣了愣。
赵承基皱皱眉头,意儿怎么了?好似完全不信任他说的话一般。莫非是他刚才说的,哪里有问题?
于是轻叹了声,抚着她的手,耐心地说:“意儿心里是不信本宫吗?”
“不是不是。”裴知意立马摇摇头,否定说。
她不过是没有想过,赵承基心中居然是这样的想法,一生一世一双人,是真的存在的吗?哪怕他是太子殿下?
这样的妄想裴知意不敢拥有。
“是当真相信本宫?”赵承基又悠悠开口询问了次,他这般严谨的人,好不容易说次承诺的情话,不希望裴知意却把他当做赵羌年那样的风流浪子,对哪个姑娘都能开口说出这样油嘴滑舌的话。
裴知意回握住他的手,未再理会他一再的追问,只不过是认真地直视着他的双眸说:“太子殿下,我信了,你以后倘若不实现怎么办?意儿可是不会放过你的。”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今天既然对意儿承诺了这些,便不会反悔。笨丫头可不许太得意忘形,乖乖地给我养胎,知道了吗?”
赵承基手在她肚子上抚摸了下,目光中难得充满慈爱地说。
他原本想着,这番话可以让裴知意有所动容,或者兴奋,怎么说也应当有些反应才是。
没成想他家的小丫头果然是长大了,长大得他都有点看不明白她的想法了。
裴知意沉吟半晌,终于是说出口:“秦家二小姐如何?还有祝婵娟,林昭训,于奉仪……”
赵承基在心里叹了口气,接着语气中充满耐心地说:“她们是她们的事,与我又有何干?”
她们的事?
裴知意没有明白赵承基的意思,她们都是赵承基的妃嫔,怎么又会与他无关。
赵承基今天说的这些话,实在是有些让她摸不着头脑。
“皇上也不可能应允啊,更何况前朝中,肯定会对你产生很多意见的,太子殿下其实雨露均沾,意儿也……也不会太过在意的。”
裴知意强打起精神,说出她思虑已久的话。
“笨丫头怎么变聪明了?”赵承基刮了刮她的鼻子,笑话说。
“太子,跟你说正事呢,怎么拿我打趣呀。”倘如是可以下塌的话,裴知意肯定得急得团团转了。
“婚事是婚事,可是莫非他们还能绑着我去和她圆房不成?我看看谁有这个胆子。”赵承基轻蔑地说,接着又道:“我早已不习惯这样的裙带关系,有女儿嫁入宫中,便比别的朝臣身份高贵吗?以为本宫是何人?任凭女人摆布?得了,我便要让他们知道,朝廷是朝廷的事,后宫是后宫的事,二者全然没有关系。”
裴知意安静着听他说。
因此,太子殿下的意思是,他不会宠幸别的女人,也不会喜欢别的妃嫔咯?
但是她居然内心中有点开心和激动是怎么回事?
“太子殿下,我都想好了,哪怕你宠幸别人都没有关系。干嘛又来给我信誓旦旦地保证,那我可真的听进去了,你答应我的事,不可以反悔。无论将来发生什么样的情况,都一定要完成,不能够抛弃意儿,不能够让意儿独自难过,不能够移情别恋……”
裴知意大胆地捏了下赵承基的脸,徐徐说。
她一时间心绪翻飞,分不清内心中到底有多少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她之前都已经向祖宗规矩妥协了,哪怕他和太子妃在一起她也会祝福。赵承基不是打一开始便希望她做到这般吗?为何如今则完全换了副模样,变得不再像他了?
“好,意儿还有什么不让本宫做的,一起都讲了,只有这一次机会,你可要抓紧了。”赵承基笑吟吟地看着她说。
裴知意被他弄得手心有点微麻的感觉,试图扯回来甩甩手,可赵承基牢牢握在手心中,不许她逃脱,裴知意转了转眼珠子说:“不可以和其他妃嫔走得太近,也不可以跟她们私下相处,不可以看别的漂亮妹妹,在太子心中,要一直认为裴知意哪儿都好,一直心疼我,一直保护我,一直和我在一起。”
赵承基每听她说一句,便颔首一次,在心中默默乐开了怀,却不想着开口制止住她滔滔不绝的话,不过是对她又产生了许多怜惜和疼爱的心思,不愧是他赵承基喜欢上的女人,就是这么别具一格地俏皮。
“太子殿下,你好歹说句话啊,默不作声是什么意思嘛?”裴知意终于发现她边想便说了不少,可是赵承基不过是在旁边带着笑意颔首,压根没有跟她说半个字,好似心思都没有在她身上,也没认真听似的。
赵承基拉着她的手好阵子哄,才消了脾气。
一转眼便是十日。
两千兵卒跟在赵承基的车辇旁边保护,他们向着上京的方向出发了。
裴知意,还有缈云郡主,秋梧郡主,祝婵娟,和果果她们在这段短短的时日里,感情越发地亲密了起来,坐在车辇中,不知道说些什么,乐呵得不行。
赵承基则是引着二位小亲王在车辇前方,忧心忡忡地说起附近国家的动向来。
“太子,本朝兵精马壮,他们这样挑衅,干脆我们先出手,打他们个措手不及。这些人只有知道了厉害,才会放下那些龌龊的心思。”赵羌年挥了挥鞭子,豪放地说。
旁边随着的冬宁颔首,他也同意赵羌年的想法。
“打起仗来,边疆的百姓都要受苦,士兵还要拼命,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们不可先动手。”赵承基朗声回答。
赵羌年提议的,他曾想过。
作为未来的皇上,他其实还有更大的抱负。
但是他明白,这一切的前提都是建立在平民们安居乐业的条件下的,他怎可因为他的抱负,便把这些平民的生命视如草芥?
他不许自己这般自私。
“莫非就随着漠北和花鎏的人随便欺负咱们?动不动便来挑衅。”赵羌年满腔怒火。
让赵尹墨对他使了个眼色。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没听懂?”赵尹墨出声提醒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