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如今未归,太后娘娘摆明了是铁了心,压根连皇嗣的面子都不看。
甚至是平日里反应有点慢的绿蚁也感觉到不对劲。
良媛小主陷入了十分不妙的境况。
“别打了。”在月眉看了眼裴知意,决心今日要跟延禧宫的锦衣侍卫搏命时,裴知意呵止住了她的动作。
月眉是太子殿下赐给她的人,纵然是功夫再高,想必也是没办法带她突破这重重高手的包围的。
如果月眉有个万一,她没办法向赵承基交待。
追云阁已经是人声鼎沸,场面急迫,然而门口未曾有人援助。
好像是东宫的各个宫楼全部都坐在家里,权当自己什么动静多没有听见似的。
哪怕是平时最关注裴知意的太子妃秦央,此时也完全连个人影都没有见到。
“萧嬷嬷,我可以去延禧宫,可是这些下人没有罪过,让他们平安离开吧。”裴知意挑眉,冷冰冰地开口说。
“这个我可答应不了良媛小主,追云阁刚才分明是在顶撞太后娘娘的旨意,按照宫里的规矩,都应该抓起来。”萧嬷嬷目光扫过了旁边站着的桂嬷嬷,接着安排手下的人说:“把这些宫人全部囚禁在追云阁中,禁止她们外出,其他的,就候着延禧宫那边传消息来吧。”
“裴良媛,事不宜迟。”有人已走到裴知意的面前,是架也要把她架去延禧宫。
裴知意在心中长长地叹了口气,至少绿蚁她们暂时会平安无事,那她也就少了一丝负担,追云阁这边的人,只要等赵承基从朱雀营回来,应该就能逃过一劫了。
这样思虑着,朝延禧宫的方向迈开了步伐。
“不可啊!”
“良媛小主……”
红泥和绿蚁她们皆是被太后身边武功高强的锦衣侍卫控制住,昂着下巴,满脸担心地看着裴知意的方向。
裴知意没有回头看她们。
她在为自己寻一条生路,要想寻生路,首先要知道,她到底是做错了何事,让一直安静的太后娘娘如此想要置她于死地。
没错,这架势是要置她于死地不可。
方才锦衣侍卫不管不顾地跟月眉拼杀起来,她便懂得了这一切。
在而今的上京城中,恐怕唯独是太子殿下还能劝得动太后娘娘。
但是她知道,太子殿下还在朱雀营中,说不定太后也想了法子绊住他,如今,她唯一能做的事,便是尽力活下去。
哪怕是为了腹中的孩子,她也要试一试。
起码,能多活一日,便多活一日,她希望为赵承基诞下龙嗣。
裴知意自然是怎么也想不到,让她陷入这般境地的,正是她腹中的龙嗣。
待她乘坐着车辇,到了延禧宫,太后娘娘半阖着眸子,已在大殿上候得打起了秀气的呵欠。
萧嬷嬷走在前头,领她进入了殿堂中。
那双凌厉的眸子如同黏在她身上一般,上下打量着,裴知意是断然不敢回望的,只能感受到全身上下被扫视的不舒服的感觉。
“婢妾见过太后。”裴知意垂着眼眸,向前走了一步,挺着大肚子还是按照宫里的规矩给太后请安。
过了半天,太后娘娘都没有回应。
殿堂中,仿佛没有人似的,裴知意低垂着眸子亦是不敢动弹,额间上都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她这身子简直快要支撑不住了。
另一边。
祝婵娟的宫殿已向太子殿下上奏,申请改名为箫音坞,祝婵娟坐在雕花木椅上,在聆听着追云阁的情况。
“皇上把琳妃叫到他那边去了,文玉娘娘与云嫔小主则是门都关得没有半点缝隙,不止是她们,整个后宫中都是这幅光景。”
下人之桃毕恭毕敬地给她讲述着外头发生的一切。
“太子妃娘娘可有何动作?”祝婵娟关切地说,她眉间微微皱起。
“有,她试图到延禧宫去,可是还未曾抵达,便由陆嬷嬷请回到凤鸾宫中了。”之桃亦是浅浅地叹了口气。
小主但凡是到追云阁去,便唤着她与之雅一路,她明白自家小主跟裴氏是亲如姐妹。
祝婵娟久久没有说话。
追云阁今日闹出了如此大的事,但是整个后宫中仿佛塞住了耳朵,都是希望不要惹到自个儿的身上来。
太后娘娘安静了这么多天,忽然就跟发神经似的,手段硬气了,而还挑着太子殿下在朱雀营的空当。
祝婵娟强行压迫下不好的心思,安抚着情绪说,意儿是史书上的皇后,她一定能逃过一劫的。
更被说她腹中还有两个……
在祝婵娟凝眸沉思的时候,她的婢女之雅也跟着火急火燎地步入大殿中。
“小主,奴婢刚刚去查探了,出宫的路,都被严加把守,没办法随意出入了。”她急忙禀告,不敢有半分的拖延。
全部严加把守?居然是东南西北四个门,没有给裴知意留下一点通风报信的机会。
倘若说这不是要把裴知意置于死地,祝婵娟可不认为会出动这么多人马,莫非太后娘娘与康泰帝一致决定,不等孩子生下来,先要把裴知意除掉?
照理说不应该这么残忍啊?
祝婵娟的步伐在殿堂中来回踱着,思虑了会儿,接着决绝地冲着之雅和之桃开口说:“咱们箫音坞的宫门也关起来,严加把控住。”
哪怕她明白史书上会发生什么,可是就冲着她和裴知意的情意,也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哪晓得是否会因为她的到来,导致历史出现了变化,如今想来想去,只有一个人可以救裴知意的性命,然而他现在远在朱雀营,恐怕还不知道东宫发生的情况。
“遵命。”
“之桃,听我的吩咐,有没有合身的公公的宫服,你且去帮我找找。”言辞间,祝婵娟顾不得许多,已经是主动上手,把她的步摇全都拽了下来,不在意地甩在地上,她的容貌就算没有这些珠宝的衬托,也很是俊俏水灵。
“小主,莫非是……”之桃听了她的命令,还是有些不太赞同地站在原地。
“还愣着干嘛?”祝婵娟端起架子,和平日里大大咧咧,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她全然不同,总算是有了点东宫妃嫔的感觉。
之桃见状,俯首喏下,赶紧依照祝婵娟的吩咐去行事了。
“之雅,我不在箫音坞的时候,如果有人来了,你一定不能告诉任何人我的行踪,也不能让他们知道我不在箫音坞,知道了吗?”祝婵娟把头发高高地绑起来,接着又用深色的脂粉在脸上伪装了半天,掩盖住了她的绝色,真有点公公的模样了。
接下来才满意地点点头,对着身后的贴身婢女安排说。
“遵命。”之雅素来不怎么喜欢废话, 可是但凡是婵娟安排她做的事情,她都会一丝不苟地想办法完成。
等箫音坞的一切都打点好了, 祝婵娟把宫服穿在身上,活脱脱再也瞧不出她原本的样貌。
“良媛,万事注意。”之桃给她整理着衣襟,还是放心不下她去冒这么大的险。
“不相信我吗?我肯定会平安归来的,吩咐你们的 事都牢牢记在心里,把箫音坞这头守好,待这件事做成了,大家都有银子拿。”祝婵娟扬了扬嘴角,一副肯定能完成任务的样子,她的两个贴身婢女悬着的心也稍微放了点下来。
她安排好了,在梳妆匣中拿了个短剑,别在靴子中,然后才神不知鬼不觉地,从箫音坞的小道离开了。
至于东宫中的别处,正如之雅所言,所有人都摆出一副漠不关己的样子,她们不晓得太后娘娘对裴知意打的是什么心思,但是不管是什么心思,都最好别牵连到自己头上便好。
凤鸾宫中,秦央拿着空的青瓷盏,饶有兴味地勾起了嘴角。
她的桌案上摆放着温酒的容器,只不过是火候还不到。
“启禀太子妃娘娘,延禧宫紧急把朱御医与蒋御医传唤了,眼看着这时候,应该也快抵达了。”钱嬷嬷眼眸中尽是自得。
秦央颔首。
“之前盘算着,待她生下孩子再动手,哪晓得这裴氏是个倒霉蛋,居然腹中有了孪生子,这可是她自己运气不好了。”
“这也不是太子妃的过错,裴氏狐惑媚上,连老天爷都知道她的品行了,这是要降一对孪生子,来惩罚她的不德!”钱嬷嬷言辞激昂地说。
几位贴身丫鬟亦是颔首。
东宫的那位储君,好似被她弄得五迷三道的,如今太子妃娘娘把这件事捅破,是为了江山社稷着想。
她们全然没有思虑着,秦央故意让人绊倒红泥,再让叶青蕊和她起冲突,接着派出嬷嬷看清了她腹中的胎儿情况后,还把这件事偷偷告状到太后娘娘那头,实在是太过阴险狡诈的行为了。
“但,太子那边……”秦央抚着胸口,有些不安地开口。
“那腹中不详的胎儿,自然是不配成为皇家的子嗣,待裴良媛一命呜呼,太子肯定会感念着太子妃的好,彼时再为本朝诞下健康活泼的储君,作为嫡子,将来肯定是要好好培养的。她一个妾室,凭什么妄想在太子妃娘娘之前,就诞下龙嗣?”春儿不屑地挑眉说。
哪怕话讲得有些直白,可是正是秦央想要听到的。
没错,她裴知意区区一个妾室,也妄想先行诞下龙嗣?太子,不必伤怀,待这个狐狸精离开了人世,将来咱们自然是多子多福,不会亏欠你任何。
“对了,后宫各处都给我看紧了,尤其是文玉娘娘还有琳妃的手下,通通都不可以出去。”秦央有条不紊地安排说。
她嫁入东宫也算不短的时间了,很多宫嫔看着她是太子妃娘娘,常常对她都是赔笑的,唯独是文玉娘娘,几乎没怎么给过她好脸色看。
至于那位琳妃,好像一碗水端平,实则心里对裴知意也是喜欢得紧。
“太子妃,咱们何故要把关着文玉娘娘跟琳妃?”春儿面带疑惑地说:“莫非她们当真敢去给太子殿下送信?”
“哪晓得,总之到了这个关头上,她们顾影自怜也是不无可能的。”秦央酒温好了,倒了一盏入杯中,细细地品砸起来。
她在暗讽琳妃和文玉娘娘都和裴知意一样,是偏室,上不得台面的,因此可能会偏心裴知意。
但是,秦央这是思虑过头了。
文玉娘娘跟琳妃既然在后宫中站稳了脚跟, 自然都是有眼力见的,不会明面上与秦央结仇,她毕竟可能是将来的太子妃。
这些想法其实都是秦央自己的小人之心,她嫉妒文玉娘娘掌管着后宫的一切,而琳妃某次在她面前关心了裴知意的身体。
她要是真的能通透,就能明白,康泰帝还活得好好的,赵承基仍然是东宫的主子,文玉娘娘的权力就算不在她手中,也不会落入秦央的手上。
至于琳妃,对谁都是和蔼可亲的态度,无非是因为她没有能力替皇上诞下龙嗣,所以才对小辈们格外照顾罢了。
怎么可能会是看秦央不顺眼?
她们二人还没有蠢到,要得罪将来的皇后娘娘,这样的地步。
况且琳妃娘娘接到了康泰帝的传唤,在他身旁陪伴着,哪怕是文玉娘娘,她在后宫中的眼线,从太后娘娘把人派出宫的时候,她便得知了这个消息。
她皱皱眉头,只是吩咐说把宫殿的门管严了,不要让任何人进出。
太后娘娘在上,没有人敢冒着风险去跟她作对。
哪怕平日里再对赵承基示好,可是亦不会做不利己的事情。
但是文玉娘娘终究是想着,裴知意怀着皇家的血脉,所以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告诉了太子手下的暗探。
这是她唯一可以帮忙的,但裴良媛是否可以在太后娘娘 的手下逃出生天,一切都得顺应着天意来。
延禧宫的锦衣侍卫,还有皇上身边的人,将宫闱的各个门都把控住了,目的是不让任何人有机会把事情通告给太子殿下。
冬安的鸽子没有任何回信,平日里用的传信通道也被堵死了。
事情陷入了一个死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