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裴知意聊起来,贺暮晴有了点印象,温南伯裴元鹤怎么说曾经都是个武将世家,他们家之前出过几代有名气的将军,哪怕是如今已经没有当初的神气了,可那股子气劲还是有的。
她情不自禁地对裴知意增添了几分好感,和先前客气疏远的感觉不同,她现在是真心把裴知意当做想要亲近的朋友了。
这段大路跑完,便到了秋阳山围猎场的边缘地带,脚下的路没那么平了,不过还不算是十分危险,且通向四处。
裴知意颇有兴致地到处看看,即便秋阳山名义上是野生的,可是依旧是存在部分人工雕琢的痕迹,在猎场边缘这边,高大的树都拔掉了,并且路面上也没有大石头,是骑马射箭最好的去处了。
她好久没有捕猎了,一下子神经紧张了起来,轻轻敲着马绳。
内卫们在旁边观察着情形,他们保持着高度警惕,而女儿家们则是笑闹着朝秋阳山更深处出发了,一路风景大好,因为没有树木的遮挡,所以也能把远处的山河尽收眼底。
贺暮晴极擅长骑马,射术同样是精湛,但凡是她发现的猎物,不过半柱香的功夫,便会死于她的箭下。
负责保护她的内卫连忙上前,把猎物拾起来。
裴知意倒是还没有她这样的速度,同时看见了一只猎物,她方才拉开弦,贺暮晴的箭飞快地出去了。
没办法,真是比不过她,只好再寻寻看有没有别的目标。
随着她们的深入,野物的出没更多了,各自也都有了不同的方向,裴知意总算是找到了空隙,将一只白兔射中,猎物应声而倒。
“杀生有罪。”裴知意双手合十,闭上眼睛,非常认真地讲了句。
“哈哈哈。”
李愿卿是距她最近的,看见她这般的模样,忍不住乐呵了。
“裴姐姐,你是来围猎的,还是来祈福的?”李愿卿笑得差点从马上跌落,“我真是头回看见打猎还要求佛的人。”
“你不知道,我长姐是良善的性子,跟着我们一道捕猎的时候,皆是狠不下心来,每次看见猎物被射中了,便做这般的模样,时间长了,我也跟着有样学样了。”裴知意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然后甩了甩鞭子,后边随着的内卫便上前去,把白兔子揪着两只耳朵提到了马旁边的背篓中。
“你长姐也是个好人。”李愿卿赞叹说,“能这样打猎的姑娘家,估摸着也不过是我们几人了。”
“我倒是觉得,每个人有不同的兴趣,这是件正常的事,无论别人喜欢怎么样,彼此尊重是最重要的。而且在我心中,你们很自由豪爽,不绕弯子,这样的脾性很和我的胃口。”
裴知意嘴上和她交谈着,但是却眯眼对上某只小灰兔,悄无声息地便射出了一箭。
但是,小灰兔竖了竖耳朵,后腿一等便消失在了丛林中。
“可惜。”裴知意看着兔子的背影,有点遗憾地说。
旁边的李愿卿顿了顿,接着思虑了半天,才说:“裴姐姐,我觉得你的脾性跟我们也是很投缘的,不如以后常常约着一块玩吧。”
“我自然是乐意的。”裴知意冲着她露出了友好的微笑,接着自嘲地说:“你们别嫌我的位分低微,我倒是很乐意和大家一起玩的。”
“倘若是在意这些东西,最开始便不会让你来的。”李愿卿撩了撩鬓边的头发,亦是报以真心的一笑。
她们眼中印着彼此的身影,瞬间觉得四周都升起了友好的氛围。
“在讲什么悄悄话啊你俩?”缈云郡主喊她们说,“快到这边来,我似乎瞧见了一只野狼!”
“野狼?什么地方啊?我也来看看!”余霜雪听到了缈云郡主的呼喊,朝她的方向骑马而去,四处伸长脖子打量着。
“在西边的方向,不能放过它,要是追到了,今天就没白跑一趟!”缈云郡主话音刚落,便首先扬起马鞭,朝着西边的方向前进了。
“这么好的机会,可不能让缈云郡主一个人出风头啊。”裴知意玩笑地说了句,然后亦是跟着赶马,心里倒是有点忧心缈云郡主独自深入秋阳山,会不会不安全。
因此,大部分人都是抱着这样的想法,随着缈云郡主的去处前进了。
至于赵承基的帐篷中,冬宁在裴知意离开以后,没多会儿的功夫,便抵达了,把漠北密探的事情好生给赵承基讲述了一遍。
“按这个说法,漠北和花鎏是私底下签订了条约,打算合起伙来对付本朝了?”
“如若他们说的是真的,那便是如此了。”冬宁垂着脑袋回应说。
“他们在边疆的地方鬼鬼祟祟的,是因为身上有何种秘密的任务吗?”赵承基手里摩挲着茶杯,淡淡开口说。
“为的是打探边疆收成的具体近况,来制定接下来的方案。”冬宁眸光一凛,甚至多了几分肃杀的气息。
这些年,虽然跟漠北的小矛盾一直都存在,可是尚未起过什么大的冲突,却未曾料到,他们私底下跟花鎏签订了协议,如此的话,之前的平衡已经不复存在了。
“太子,漠北意欲何为,莫非是想跟咱们打仗吗?”冬宁直视着赵承基的眸子,有些疑惑地开口问了句。
“如何,冬宁可是畏惧他们?”赵承基未正面应对冬宁的问题,反倒是有些许调笑地反问了声。
“太子,我们这些年练兵可不是白练的,一个小小的漠北,任他来便是了!”冬宁扬起下巴,压根没有把漠北的那群人放在眼里。
赵承基沉默了许久,接着询问着站在旁边侍奉着的公公问:“清河去哪里了?”
“太子,不久前有下人过来,好像说是哪位婢女生病了,清河公公前去看看情况。”
那年轻的公公话语中有些颤抖。
生病了?赵承基皱了皱眉头,秋阳山天气不错,伙食也算得上是好的,为什么会突然生病了?
但是他也没有深想,打算跟冬宁继续刚刚的话题,但是他下意识地便多说了声:“是做什么的婢女?”
“启禀太子,如若小的没记错,那婢女是负责给裴昭训司马的。”
负责给意儿喂养逐月的?赵承基忽然涌现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他几乎是立刻反应过来:“现在让清河公公到我面前来。”
年轻的公公允诺了声,便下去了,冬宁打量着太子浑身的低气压,偏了偏偷说:“太子,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我也不知道,不过是有种很不详的预感,得了,我还是自己过去看看情况吧。”赵承基的眉心拧在了一处,接着朝平日里关着逐月的马厩去了。
尚且没走出几步路,看着清河公公急匆匆地朝他们这边的方向走来。
“太子,我估摸着,裴昭训八成是遇上意外了。”赵承基的身影一出现在面前,清河公公气喘吁吁地便立马开门见山地说。
“何故?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慢慢道来。”赵承基的声音提高了,但是却还是耐心地询问说。
“平日里专门给裴昭训喂马的那个婢女,不知道是生了什么病,人已经没了。她昨天夜里睡不踏实,便起来瞧了瞧月影驹,没想到正巧遇上有陌生的黑影路过,她倒是没有放在心上,但是怕马儿出什么事情,于是就一直在马厩里候着。待早上裴知意把逐月骑出去了,她才开始清扫地方。”
“她闻着气味怪怪的,便上前去仔细查探了番,原来是喂食的东西有问题,她不过是前去嗅了嗅气味,就晕倒了,醒来把事情稍微交待了番,人就没了。”
“帐篷这边的事情,你来安排好。”赵承基未再有耐性听完这个故事,淡淡地吩咐了句,然后人便从大家面前不见了。
他是到自个儿的马厩中,翻身上马,急匆匆地挥着鞭子便往秋阳山深处追了进去,冬宁见状,亦是跟在了他后边,策马奔驰。
“赶紧的,让内卫们跟太子一同去,切记要护太子周全。”清河公公拍了下旁边还在发愣的年轻公公,赶紧地安排好了说。
他没有感受到丝毫的意外,宫闱里的人多多少少都清楚,裴知意这般得到太子的恩宠,迟早会有人忍不住要除掉这颗眼中钉,肉中刺,可是未曾料到,这么早便开始下毒手了。
对方有胆量,而且十分聪明。
希望一切都没有太迟,不然,太子陛下会发多大的火,牵连到多少人,还是个未知数。
可是裴知意还没有意识到,有阴谋在前路等着她。
一行人跟在后面半天,意识到缈云郡主真是眼力见好,的确是有只落单的狼。
估摸着是被他们追得有点疲乏了,野狼跑得没有刚开始那么快了,可惜的是,缈云郡主射出了好多下,皆是没有命中它分毫,于是只能稍作休息,缓下了马步。
“它好像要往南边逃了!”余霜雪眯着眼睛打量着野狼的动作,朝南边努了努嘴说。
“简直累坏了,狼没追着,我都快喘死了。”李愿卿兰气微吐,眼珠子转了转说:“不若听我的,教内卫们从不同的方向,把它围在里边,来个瓮中捉鳖,咱们慢慢地跟它耗。”
缈云垂头丧气地瞥了李愿卿一下,但是终于还是采取了这个办法。
内卫们各自接到命令,从不同的方向包抄这只落单的野狼,唯独是跟着裴知意的内文没有丝毫的反应。
让所有人都是侧目去打量着他们。
裴知意一下子觉得脸上挂不住了,似乎是她在搞什么特权,于是对内卫的首领小声说了句:“跟他们一块前去。”
“昭训小主,太子说过了,咱们得寸步不离地保护您。”他拱了拱手,满脸为难地说。
“你们也看见了,附近没什么别的猛兽,况且我就待在此处不会乱跑,你们能看见我的,没关系的。”
裴知意又劝说了句。
内卫们面面相觑,但是心里又明白裴知意分析得头头是道,他们抬眼便能看见的地方,不会有什么意外的,太子还是过于杞人忧天了。
何况,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也不好搞特殊化,让裴知意在各家小姐面前显得格外不同似的。
太子倘若晓得了他们让裴昭训不高兴,还是要受到责罚的。
“遵命。”犹豫了半天,还是跟上了前面的人,把野狼从四周团团围住。
缈云郡主和他们一道,负责指挥,当然还有准备瞄准它。
剩下的几位贵女则是觉得疲乏了,翻身下马,准备在这里稍作歇息。
裴知意同样是准备和他们一起,但是哪晓得逐月忽然撅起了蹄子,让她险些栽倒在地,于是便牢牢地抓住马绳,坐了回去。
“逐月,跑了这么久,有些乏了吧?”裴知意温柔地抚摸着它的头,柔声开口说。
逐月又一次撅起了两个前蹄,有点暴躁不安的模样,还昂着脑袋嘶鸣了一声。
“不如稍微歇息会儿……”
裴知意的话才说到一半,刹那间,逐月不受控制地朝北方的方向迈开了马蹄,所有人只看到一道月白色的身影如闪电般,晃了过去,再瞧瞧,裴知意居然是凭空消失了。
唯独剩下她惊恐的喊声还在林子中盘旋着。
“裴姐姐怎么不见了?”余霜雪还没有从方才发生的事情中回过神来,手指着空荡荡的那一处,呆呆地说。
“你是不是笨蛋,裴姐姐的求救声没听着吗,定然是有什么意外,别愣着了,快跟上她!”贺暮晴边讲着,已经是到了马背上,跟着裴知意的身影便策马而去。
负责保护裴知意的内卫们则是比她的动作更加迅速,在裴知意出事的刹那,便已然是跟上了逐月,唯独是几个人还在这里护着剩下歇息着的千金小姐们。
“贺小姐。”留下的人把贺暮晴的动作拦住了,“咱们的手下在追了,请大家稍安勿躁,在这里安静地待上一会儿,省得一会儿发生了更多的意外,就不好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