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后的清晨,一众人在秋阳山的山腰,一路朝着京城的方向去了,唯独剩下安御医吩咐过要好好躺着的裴知意,还有她带着的宫人们。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赵承基没有和众人同时离开,包括缈云郡主,秋梧郡主以及果果,甚至是羌亲王和墨亲王,都给皇上那边交待过了,说是在秋阳山尚未尽兴,要多留一段时间。对了,意料之外但是情理之中的是,祝婵娟亦是没有回京。
裴知意喜欢祝婵娟,哪怕她们正式认识才过了没多长的时间,可是裴知意莫名地便好像对她有种很亲切的感觉,愿意为她付出。
待赵承基和两位小亲王一块,把皇上他们送了好远,折回来的时候,便听见帐篷中满是热络的气氛,不知道在谈笑些何事。
近了,才听见是祝婵娟在给诸位说笑话,不晓得是些什么书里的故事,让诸位女孩子们都是捧腹。
“婵娟,你讲的也太有意思了,继续说嘛,我还想听。”缈云郡主最是起劲,扯着祝婵娟的袖子,让她继续讲下去。
“缈云郡主,我说了恨不得半个时辰了。”
“继续讲好不好?你瞅瞅,秋梧郡主跟果果亦是很有兴趣。”缈云委屈巴巴地扁嘴,看向祝婵娟说:“我答应你,再一个就不要了。”
祝婵娟被她那双眼睛看得实在是忍不下心来拒绝,于是颔首答应了下来,她记得许多逗乐的故事,是因为之前要外出执行任务,众人无事时便拿此类的故事笑闹。
祝婵娟是不喜欢讲的,但是她并肩作战的朋友们说,她便竖起耳朵听,然后在心里跟着狂笑。
“古时候,一个偏僻的村庄中,有位书生想要进京赶考,每天都是捧着书简愁眉不展的,他的妻子便嘲讽他说,看看你这个模样,恨不得比生孩子还痛苦上几分。没成想书生却叹口气说,写文章可比生孩子难多了。妻子不解,便问他,为什么这么说。书生回答她,生孩子是肚子里有东西,而他肚子里没东西,怎么写得出来呢?”
一片沉默。
她们都一动不动的。
祝婵娟感觉到了场面的尴尬,想着是不是这个笑话选得不够好,于是想给她们讲解一番,没想到过了会儿,秋梧郡主“噗嗤”,首先憋不住了笑出声。
然后缈云,果果,裴知意也听明白了,跟着是乐呵得不行。
“这书生写文章该多痛苦啊,宁愿生孩子也不愿进京赶考。”缈云郡主说了声。
“没错,想必他去考了最终也没有考上吧。”裴知意亦是扶着肚子,动作不敢太大了,生怕惊吓到自己腹中的胎儿。
经过这段时间的调养,她被狼咬伤的地方好多了,所以腹中孩子的存在感便更强烈了些,她有点意识到了,众人都紧张地不让她下床,可能是会害怕孩子有什么危险。
但是她从未照顾过有身孕的女子,所以不晓得她自己会不会是因为身子不好,才得一直躺在床上不能下来。
倘若是可以见见长姐多好,长姐的胎儿,也有三四个月大了。
毕竟是长姐,还能彼此探讨下关于孩子的事。
怎么说,面前的这几位,包括她的丫鬟绿蚁和红泥,都是尚未出阁的丫头。
“意儿,不高兴了吗?”祝婵娟敏锐地察觉到了裴知意的不对劲,开口关切地说。
祝婵娟的这句话,让听她们笑闹半天,也舍不得打扰的赵承基耐不下性子,疾步走入了帐篷中。
赵羌年和赵尹墨对视一眼,也是跟着赵承基的步伐,进入了帐篷里头。
“参加太子殿下。”缈云眼力见好,首先发现了赵承基回来,赶紧迎接着说。
但是赵承基首先并没有回应她的话,而是飞快地走到了裴知意的塌边,急切地说:“意儿可有什么不舒服?”
“太子殿下。”裴知意看到了赵承基,方才阴云密布的脸色刹那间好转了:“我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婵娟在说故事听呢,真的好有意思。”
赵承基端详着她的面庞,看上去还是气色不大好,但怎么说也比之前要强上许多了,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可以安心点。
“裴良媛,好久不见啊。”
后面跟着的赵羌年没压抑住,主动调笑着说,秋阳山事发之后,他隔了这么长的时间才有机会看这裴知意,倒是和之前的样子有很多不一样。
往日里活泼的她,眼下脸颊没有半分血色的卧在塌中,看上去居然有些楚楚可怜的意味,让他也没有故意跟她挑衅拌嘴。
“不便给两位亲王行礼,还望恕罪。”裴知意话是好言好语的,语气却没有那么地好。
“哦,良媛误会了,我也就是随口说说而已。”赵羌年反倒是被她先激起了怒气,忍不住抬杠说。
没想到,裴知意马上嘴巴一扁,抚摸着肚子里的胎儿,对赵承基说:“太子,羌亲王今日好像来者不善啊,听他这么说话,我肚子都有点痛了。”
赵羌年被她这句话吓得不轻,连忙退后两步,离裴知意所在的位置远一点。
别吧,裴知意肚子里怀的可是本朝的龙嗣,如果是因为他的缘故,动了胎气,他还不知道要受到什么样的雷霆之怒,太子恐怕做鬼也不会放过他的。
“太子,一切都是误会,误会哈。”赵羌年赶忙向赵承基赔着笑说。
赵承基忍不住扬了扬嘴角,瞧着裴知意拼命冲他使着颜色,明白了她不过是逗弄赵羌年罢了,于是也跟着不满地瞥了赵羌年下。
于是赵羌年抿抿嘴,不敢说话了。
缈云郡主又被冷落在旁边半天,却因为这么多人在场的原因,多少有点不乐意了,她还在这呢,她先给赵承基行礼了,为什么赵承基压根和没听见一样,这真的是……
“太子殿下,你刚才有没有注意到我给你问安啦?”缈云郡主颇有些不悦地开口直接问说。
赵承基方才把目光落到了她身上,浅浅地说:“嗯,注意到了。”
“为什么也不答应下?”
赵承基牵牵嘴角,瞧着缈云这幅难得给哥哥撒娇的模样,想了想说:“我和缈云这么多年的兄妹感情,没必要那么多拘束。”
缈云被他一句话怼得说不上来话,于是到裴知意那边讨公道。
但是任凭是任何人也没察觉到,向来是没甚表情的赵尹墨,余光悄悄地打量了下祝婵娟,接着蓄意看向别处,好似心虚了似的。
就是祝婵娟本人亦是没察觉。
“对了,本亲王唤下人在山中逮了些好吃的,不如咱们一同吃中饭吧?”
赵羌年素来是管不住他那张嘴的,才沉默了几分钟,便主动挑起话题说,但是眼下众人没一个想跟她说话的,甚至是缈云郡主也没有接过他的话茬。
赵羌年无语,他在众人中看了一圈,瞧着某些人听了他的话,眸光一亮,便找到了突破口,对果果开口了:“果果,本亲王近些日子政事繁忙,恐怕是没什么时间带你学功夫了。”
他方才讲完这句话,眼前果果亮起来的眼睛便倏地神采全是没了,耷拉着脑袋,看上去很是失望的模样。
赵羌年觉得自己实在是不应该卖这个关子,让小丫头跟着不高兴了,接着马上挽回颜面说:“但是,最重要的是,之前本亲王承诺过,要给你找一个学习功夫的师父,眼下已经物色好了。等咱们回到了京城,我第一件事情,便是打发这位师父到你们裴家去,这样便可以跟着他慢慢学习了。”
果果听闻他这般说,双眸中又是闪过了几丝期待的光芒。
“果果,你确定要学武吗?”裴知意轻轻地拽过来果果的双手,这双之前瘦骨嶙峋的手,如今总算是有了点肉感,捏起来亦是舒服的。倘若是要学武,那定是要受不少苦头的。
这个消息裴知意亦是不久前才从红泥那边听说的,近些日子里,果果一直随在赵羌年身边,学习武术,况且还挺有那么几分样子的,小丫头亦是每日玩的不亦乐乎。
“阿姐,这是果果的爱好。”小丫头抬眸瞅了瞅她的模样,好像是担心这件事让裴知意不高兴,说完立马垂下了脑袋,没胆量直视裴知意的眼神。
她要是不答应怎么办?
阿姐要是不高兴,会不会伤到肚子里的孩子?
小丫头在心中暗暗想着。
“但是果果,你要知道,学习武术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你年岁这么轻,日后能持之以恒地一直学习么?”
怎么说,裴家都是武将起家的,不仅是外祖父,她的父亲亦是打小,便练就了一身好功夫的。
在她和果果差不多大的年纪时,也是哭着喊着,要和父亲一起学习功夫,但是在那烈日炎炎底下,不过是扎马步扎了半天,她便头晕目眩地,险些中暑昏迷了过去。次日,任凭父亲如何呼唤她,她都是浑身酸痛地在塌上没办法起身。父亲见她这幅模样,况且母亲也是在旁边跟着揪心地说,女子身倘若是学了武术,该是骨架子不好看了。
自从这件事以后,裴府谁都没提起过让二小姐继续学武的事情。
“阿姐,你要相信我,果果是真的喜欢,也能够持之以恒的。”果果这才抬起眼眸,认真地看着裴知意的眼睛回答。
裴知意兰气微吐,她有些不忍心,果果才八九岁的年纪,便得天天受那些跟男孩子一样的苦,当然,她还发现果果在裴府的这些日子变得更加懂事了,甚至连这么辛苦的事情也愿意答应下来去做。
“好,那阿姐也就不多阻拦你什么了。对了,之前太子赏赐给我的还有一些雪肌膏和金疮药,等到咱们到了上京城,我就让喜儿他们托人,送到裴府里头。倘若你要是受了什么伤口,淤青之类的,稍微涂抹在附近,不久后就很快能够痊愈了。”
“阿姐真好。”果果嘴甜地说了句,脸颊放在裴知意的手心中蹭了蹭,对她撒娇。
果果和裴知意在这边讲着话,另一边则是缈云郡主,把她那位管不住嘴的哥哥赵羌年拉到了旁边,横眉竖眼地询问二三。
“羌哥哥,你回京城要干些什么,没时间教果果学武,是不是又要去祸害哪家的女儿?我告诉你,倘若你还把不三不四的人带回家,到时候长辈们要责怪你,我一定不会再开口替你说半个字了,知道了没。”
赵羌年霎时间脸上无光,他在妹妹心中就是这么个不学无术的淫贼恶棍?
莫非在缈云郡主的心中,他除去撩妹妹,就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忙了?
但是赵羌年有一点被父母教育得很好,那便是自打有了这个宝贝妹妹,便无论什么事情都是随着她的性子,堪称是京城最好的兄长了。所以哪怕是缈云说的话让他心中有几分不痛快,仍然是等她讲了半天,方才说:“你这就不对了,本哥哥可是在做正事,皇上吩咐的大事。”
“正事?你还能做什么正事?”缈云郡主将信将疑地问。
“刚刚跟我说的呢,教我带头,来处理苏阁老家的那件大事。他们女儿不是十年前的上元节失踪了嘛,太子和赵尹墨当时都在场,不信你问他们!”赵羌年扯了扯赵尹墨的袖子,暗示他给自己帮腔。
但是缈云此刻已经相信了,不过是嘴硬说:“别人苏公子是好不容易拔得头筹,你在办事的时候千万不要懈怠了,省得苏家的人最后的希望都没有了。”
赵羌年再多的脾气,也只能吞进肚子里了。
缈云郡主究竟有多不信任他的办事能力啊,哪怕平日里花天酒地的,可是但凡落在他肩头的事情,他都是办得那么地完美不是吗?
哼。
祝婵娟在一旁把他们的对话听了个完全,不禁扬起嘴角,赵羌年可真是个有意思的人。
这样一个风流公子,究竟是怎么后来变成了沉默不语的将军?
她十分纠结,在赵羌年后边的生活中是发生了何事,让他年方二十便身披战甲,最终成为了史书中记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