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最后,虽然那老妇人当殿撞死了,但其家中搜出来许多大皇子的信物,皆是珍贵之物,绝非一个世代为奴为婢的老妇人所拥有的。
人已经死了,大皇子自然矢口否认,直说那些东西都是大皇子府邸丢失的,那老妇人本就手脚不干不净的,但这番话作用并不大,太子一党齐心协力之下,大皇子被皇帝责罚,甚至悉数数条罪状,至此大皇子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彻底失败。
虽这件事对三皇子李沐风影响颇大,但他接下来与顾如安成双入对,体贴入微的态度还是打动了顾家人,尤其是到了十月,更重要的人证出现,彻底给大皇子判了死刑,人证提出所有的证据都对得上号,三皇子确实是在中了催情药的情况下才与月儿发生了苟且之事。
而从前在三皇子府邸伺候,后因为家中老母身体不适回家的丫鬟,青禾也出面,说了很多旁人不晓得细节,似乎只有那一次的苟且,三皇子与月儿皆是难以面对,两人再未见过。
顾奬昌与顾洹心里这才好受了些,满京都都晓得三皇子对顾如安情根深种,于是这桩婚事还是如期而至。
而月儿也将临近生产,对此三皇子表现得毫不关心,甚至还是顾如安催促着他这些日子多安排些人过去伺候着,宫中的叠翠轩,惠德皇贵妃,看着身边的掌事嬷嬷,眉宇间满是忧愁。
“这孩子,毕竟是沐风的第一个孩子,罢了,只是月儿这个傻孩子,你派人去太子潜邸,生了孩子把月儿打发去庄子上,找人看着永远也不能让她出现在京都,至少沐风登上那个位置前,她都不能出现。”
别看李沐风现在太子之位坐的牢固,但想要登上大宝,还需要多年谋划,拉拢顾家只是第一步,月儿这样被李沐风精心呵护的女子,不适合留在京都。
惠德皇贵妃深知自己的儿子多在乎月儿,正是因为这样,她才绝对不能允许月儿留在他身边,一个人如果想要算无遗策,那么必然不能有软肋,一旦有了情感寄托,便是将自己的弱点昭然若揭的告知所有人。
至于以后,时过境迁,他拥有绝对的权力之后想怎么做那便是随他去了。
可那个时候,身居高位的李沐风,已经拥有三千佳丽的他,心里还记得那个小小青梅么?感情是最善变的东西了,长恨人心不如水。
或许月儿没有在生产后,体虚又被先帝算计丧命的话,或许真的如惠德皇贵妃所预料的一般,她会在争奇斗艳,后宫的阴谋算计里逐渐改变,或许就不再是三皇子心中纯稚清澈的荷花仙子了。
但谁能料到呢?
李沐风压抑了一整日的担忧,终于在踏入太子潜邸大门之时松了口气,如今各个势力都盯着他,即便月儿生产在即,他心中担忧的日日不能眠,面上却依旧要做出不管不顾的姿态。
即便顾如安催促再三,他也只能表现得云淡风轻,什么都不在意般,拖到这个点才回来,但谁人都不晓得他接连多日都如坐针毡,如芒刺背,心中担心的不晓得怎么办才好。
刚一回到太子潜邸,便匆忙步入书房,他书房,里悬挂着一副巨大的无穷莲叶荷花图,是他为月儿所绘制的,后头是暗道,直通月儿的屋内,是谬清很早就建议他建立的暗道。
他从地道一路过去,通过暗门,打开月儿屋内悬挂的少女赏荷图,便到了侧殿,正殿中,香气氤氲,但屋里伺候的丫鬟婆子确是一脸的悲戚与哀伤。
李沐风心知不好,他快步走向正殿,却看到留个黑衣遮面的人,瘫软在地上,谬清一脸惊慌,眼神有些复杂,但他来不及思考谬清的神色。
谬清怀里抱着个小小的,浑身通红的婴儿,见到他似乎终于反应过来般,手指颤颤的,声音也在抖,眼眶有些红,指着床帏道:“去看看月儿吧,她不见到你是不会安心去的。”
李沐风震惊的睁大了眼,他步履如千斤般,缓缓地走过去,却在听到月儿虚弱的声音后,又加快了步伐,月儿产后格外虚弱,本就白皙的面庞,更是毫无血色,唇边点点渗出暗色的鲜血。
她什么话都说不来了,只是看着李沐风,一双杏眼里满是爱慕与眷恋,她看着李沐风眼里涌出的大颗大颗泪水,缓缓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唇边两个深深的梨涡一如初见。
太子殿下李沐风自那日后,边昏迷不醒,谬清帮着处理安排了一切的事情,李沐风昏迷了三日,醒来之后便将自己关在月儿的屋子里,不吃不喝仿佛失去魂魄般。
最后还是谬清,因为朝堂上实在瞒不下去了,他从暗道走出,拉开床帏,看着满脸青黑胡渣的李沐风,突然捧出一个小小的骨灰坛子。
“李沐风!李湛!你给我像个人,你不想为月儿报仇么?暗杀她的人是谁你猜不到?好,我来告诉你!一波是惠德皇贵妃派来的,她想把月儿送到京都外的庄子去,另一波是你父亲派来的,眼下其他皇子无能,他希望你安分的跟顾家联盟,希望顾家能衷心巩固你的位置!为了顾家的太子妃,他甚至要杀了月儿和刚出生的孩子!若非我来的及时,月儿拼上命生的孩子,也要没了!”
李沐风缓缓抬头,哽咽;“我错了,是我没照顾好她,为什么,月儿明明……她明明什么都不要!”只是爱他而已。
“你若是只会这样,我这就砸了月儿的骨灰,你这样对得起她么?你什么都没给她,你甘心吗?”谬清说着也红了眼眶。
那天之后李沐风锁了别院,里头伺候的人也都暗中处死了,后来的他越发勤勉,只是对那个孩子不冷不热的只是找了个奶娘带着,再后来他和顾如安大婚,再也无人唤他的字沐风了。
他只有一个名字,却无人敢直呼其名,李湛。
谬清时常去看那个孩子,无人知晓,月儿不是被先帝的暗卫害死的,那些人刚动,便被他杀了,月儿是自己服毒自尽的。
为什么服毒自尽呢,因为生下来的孩子,耳后有一枚小小的胎记,与她小时候看到的,谬清耳后的如出一辙,她惊恐地看着谬清。
看到那个孩子耳后的胎记,谬清还是不放心,迷晕了接生的产婆和伺候的丫鬟,当着她的面滴血验证,眼看着两滴血融合,谬清笑了,温柔的笑着亲吻她的额头,对她残忍道:“月儿终于生下我的孩子了,辛苦了。”
所有的一切都被瞬间摧毁,月儿甚至呆滞了一瞬,随后便明白了,为什么谬清这么关心她的肚子,为什么谬清有时候会用绝望而哀伤的眼神看着她。
谬清摧毁了她所有的希望,所有的自以为是,从前那样的眼神,她以为是兄长般的疼惜,如今才发觉这么的可笑。
谬清看着庆嘉帝,缓缓笑着:“你知道吗?月儿说她生生世世,永生永世都不想在见到我,如果可以她宁愿从来没认识我,你说多绝情啊,她小时候明明说过最喜欢我的。”
庆嘉帝面上的表情很诡异,像是难过至极,又像是难以接受,他好像感受不到自己已经中剑,只是机械般的转过脸,看着李煜,这才恍然,这张脸分明与谬清年轻的时候像极了。
顾元锡平静的听着漫长的过往,真是可笑,庆嘉帝疼到骨子里的孩子,竟然不是他的,真是可笑,又可悲。
顾如安看着庆嘉帝面上的表情,突然笑了,她看着谬清:“所以呢?为什么要告诉我们母子三人,和元锡,还有沈大人和刘宇?是觉得今晚过后把我们杀了,李煜便可高枕无忧了?”
谬清看着她摇摇头:“沈之修真是聪明,暗中投靠煜儿,我倒也舍不得他死的,至于刘宇,对煜儿很是衷心,煜儿初等大宝,必然是要培养自己的势力的,他喜欢长乐,煜儿答应将长乐给他,所以死的只会是你和你的儿子,侄子啊,当然是为了月儿报仇了,不杀你们煜儿也高枕无忧啊。”
顾如安身边的李长乐看了一眼刘宇,垂下眼,竟是因为这样简单地理由便投靠了李煜吗?刘宇喜欢自己吗?他们甚至就说过一次话而已,这样的喜欢啊,真是讽刺,她一个病秧子喜欢什么呢?
刘宇始终目不斜视,一身黑衣显得格外冷峻,早已没了从前顾元锡口里风流潇洒公子哥的模样,冷峻的如同朝堂上漠然的每一个人。
初遇时浅紫衣衫,规矩守礼,连正眼都不敢瞧她的偏偏少年,也终于在朝堂之上泯然众人。
顾元锡忽然哈哈大笑起来:“谬清,你觉得自己很深情是吗?可惜你深情以对的人恶心透你了,宁愿求死也不愿活着看你一眼,明白吗?你恨庆嘉帝,恨我姑母,怎么?逼死人家的不是你么?”
顾元锡第一次觉得谬清有些像一个人,那就是南蛮的公主金含,他觉得很奇怪分明是毫无关系的两人怎么会这么像呢?随着宫宴等事宜,他心中越发古怪了,与金含闲谈时也听说了南蛮宫中的一些秘密,心中萌生了一个大胆的猜测,金含目前尚在前往陇西边境的路上。
或许是为了报答他尽心照顾孩子的情谊,派人给他送了消息,听谬清说完这么多,顾元锡更是觉得心中猜测十有八九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