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府邸外,暗哨密布,月儿生产在即,这些日子以来,各个势力都想尽办法想安插人进入太子府邸,李沐风片刻都不得松懈,他的防备叫顾洹也心生疑惑。
太子之位荣宠无限,但并没有李沐风想象的那么轻松,步步惊心,暗杀阴谋,算计陷害对比从前有过之而无不及,甚至好几次若非顾洹在侧,他几近丧命。
但这一切他都尽数扛了过来,可终究他是凡人之躯,也不过是个太子,上头还有陛下压着,月儿生产在即,消息还是走漏了。
朝堂上,一身明黄太子朝服的李沐风浑身僵硬,背后全是冷汗,面对大皇子二皇子的字字珠玑,一瞬间脑海空白。
“月儿本就是惠德皇贵妃娘娘安排给太子殿下的贴身婢女,这本无可厚非,太子殿下也到年纪了,为了顾小姐新婚夜轻松些,这些床笫之事早晚要学习的,但这太子妃还未过门,通房腹中便有孕,这恐怕于理不合吧?太子殿下不是素来规矩妥帖吗?”二皇子看着李沐风沉下的面容,忍不住勾唇。
若是在大婚之前,搅合黄这桩婚事,那可是再好不过了,只要这桩婚事不成,这太子之位李沐风自然也坐不稳了,看着龙椅上面露怒色的父皇,二皇子眼底的笑容更盛了。
李沐风心中百转千回,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还是被人知道了,他该怎么办?
顾洹也神色复杂的看着李沐风,期待他给顾家一个交代,顾如安身份贵重,这件事委实有些难看了,他看向父亲,顾奬昌面露郁色,见太子殿下说不出话,面色一沉,出列一步。
“陛下,这婚事还是在考虑考虑吧……”
李沐风呼吸一紧,却并不急于解释,转而看向顾奬昌,和龙椅上大庆最尊贵男人,跪在大殿中央,说着违心的话:“这件事不论儿臣如何解释,都是做错了,就算那孩子儿臣不知情,就算宠幸月儿只是个意外,也终究是个错误,是儿臣疏忽,未曾防备最亲近之人的陷害,是儿臣的错,这件事无法辩解,但儿臣与如安两情相悦,这件事儿臣自知对如安会是何等的伤害,儿臣定然会给如安一个满意的交代,还请顾将军,父皇给儿臣一个机会。”
高位上的皇帝,看着他,缓缓道:“哦?你是遭人算计才宠幸了月儿?”
李沐风垂下眼眸,叫人看不见他眼底的冷意,沉痛的点头,而谬清则是及时赶到,带着一名妇人跪在大殿上。
“陛下,臣谬清有事禀报。”众人看向这个初露锋芒的年轻国师,他似乎一直都性子淡淡的,虽然幼时与一众皇子关系匪浅,但自从袭承国师之职后,便自觉地与所有人划开界限。
“臣日出占卜,见紫薇星旁有隐约萤火,乃是有人谋害紫薇正宫之兆头,此事非同小可,臣派人查看一番后,找到这可疑妇人的妇人。”
年轻的谬清神色淡漠的跪在地上,手上是一方占卜七星挂,谬清的卜挂本事是连老国师都赞不绝口的,自袭承国师之位以来,卦卦精准,是以皇帝也格外看重他。
并未因为他年轻就心生轻视,听闻谬清这样说,又结合先前三皇子所说的话,难免叫人心生猜测,太子一党,皆开口,道此事还需要听一番解释。
众人催促着李沐风说出其中的隐情,但李沐风却只是摇摇头,一脸悲痛的看着大皇子,随后道:“不管其中有什么隐情,这件事都是我对不起如安,诸位大人,父皇,儿臣眼下想好好地先给如安一个解释。”
原本顾奬昌是有心退婚的,这件事若是传出去,如安必然会被暗地里笑话,虽顾家地位崇高,但也不可能堵住所有的流言蜚语,但他终究是臣子,先前脱口而出婚期延后已是越矩,顾家就算地位再崇高,也不可能再皇帝还未发话前,提出解除婚约的话。
但眼下李沐风态度诚恳,顾奬昌与顾洹想或许真的另有隐情呢?
李沐风看着皇帝叹口气:“父皇也晓得,儿臣一直以来都将月儿视为亲妹妹,就连母妃都早早地与儿臣商议,说要给月儿相看夫婿,去年夏末的时候,还安排了掌事嬷嬷找来不少京都与月儿相配的男子画像,儿臣一直都将月儿视为亲妹妹,又怎么会做出这样禽兽不如的事情,染指自己的妹妹呢。”
“去岁母妃请月儿入宫,给她看了画像,本定下来人选了,便是尚书大人二房的嫡子,可没过两日,儿臣赴大皇兄所办的宴会,回去之后便觉得身子很诡异,脑子也迷迷糊糊的,是儿臣未曾防备,中了催情迷药强行占有了月儿,第二日一早儿臣清醒之后,便觉得对不起月儿,那会儿臣还未与如安接触,确实也动过将月儿纳为妾室的想法。”
“毕竟儿臣稀里糊涂的占有了月儿,作为男人该负起责任,虽然儿臣对月儿只有亲情,但……但月儿也无法面对,她……她心底也是将儿臣当做兄长,因为这件事,儿臣和月儿都无法面对彼此,月儿更是说要出出云寺,剃发为尼,这件事与月儿没有关系,是儿臣行事疏忽,但儿臣真的从未想过,大皇兄会这般算计儿臣。”
“因为这件事,儿臣与月儿都很无措,于是在府邸内隔开了一个院子建了一堵墙,儿臣与月儿便生分了,连儿臣安排的丫鬟仆人,月儿也尽数退回了,儿臣对月儿只是弥补,这件事是儿臣的错,月儿在一方院墙内,伴青灯,蓄发诵经,还说此生便如此,儿臣实在不晓得该怎么办了,只能接受,儿臣也是刚刚才晓得月儿竟然怀有身孕了,儿臣……儿臣真是该死,对不起月儿,更对不起如安。”
李沐风眼中有隐约的水光,其实这件事说到底错不在他,被下药了做出无法弥补的事情来,大皇子听着他颇为神伤的控诉,想也不想便怒声反驳。
“你胡说!”
却见谬清带来的老妇人,神色坦荡的瞥了他一眼,悠悠道:“大皇子,老妇按照你的叮嘱该做的都做了,太子殿下心善,见老妇被你府邸的管家斥责打骂于心不忍,帮了老妇人一把,可我却对不起他,在那个档口给他下药,你答应老妇会放了我夫君,可是大半年过去,一点消息都没有,老妇对不起您,太子殿下。”
说完那老妇人竟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儿,撞柱自裁,头上地上满是鲜血,侍卫扶起苟延残喘的她,她直勾勾的睁着眼,看着谬清。
随后将目光转向高位之上的皇帝:“老妇区区一个奴婢,生来就是这样的命,老妇所言句句属实,还请陛下明察,太子殿下宅心仁厚,他没有错。”
而后她呼吸渐渐消失,大皇子早已变了脸色,皇帝盛怒,下令彻查,不过办个时辰,物证便摆在大皇子的眼前。
谬清垂下眼,眼下这件事已经被捅破,月儿虽还有一个月才生产,但眼下看来只能让她提前生产了,这般想着,谬清对着身边一个黑衣暗卫低声交代了几句。
这件事错不在李沐风,顾奬昌和顾洹以及顾家上下虽颇有微词,却也不晓得说什么,毕竟三皇子是无辜的,只是遭人陷害,且惠德皇贵妃身边的掌事嬷嬷也站出来。
她交代了大半年前,惠德皇贵妃便替月儿相看的事儿,那些男子画像都是大半年前,各家适合公子的画像,泛黄的画卷,绝非临时准备的。
顾如安看着眼前,身子修长,风光霁月的男人,尊贵的太子殿下,没有半点高高在上的架子,将所有的来龙去脉尽数交代告知她。
末了,诚恳又真挚的对她说“这件事你无辜,月儿也无辜,即便是我被下药了,但做错了就是做错了吗,大丈夫应该直面自己的错误,如安我喜欢你,所以你生气也是应该的,但若是你还能给我一次机会,我愿意用一生告诉你,我对你的感情。”
这样的诚恳真挚的态度,和直白的语言,是顾如安所欣赏的,尤其是那句大丈夫该直面自己的错误,更是与顾家家训如出一辙,顾如安释怀了,在这个男人三妻四妾的时代,对方身份尊贵,却还是这样珍视自己,,她抵抗不了,自己对李沐风越来越心动。
她叹口气,觉得月儿也是可怜,年纪小小无措的面对生产,无措的面对自己与亲如兄长的男子发生了关系,真是个可怜人。
她看着李沐风缓缓开口:“月儿也是可怜,你……你放心我……我不会嫁给别人的,以后成婚后,我也会好好待月儿,若是她愿意我会替你照顾好她,那个孩子实在可怜,我也会好好待那个孩子的。”
性子婉约的她委实说不出直白的喜欢,只能这样委婉的告诉李沐风。
李沐风感动的看着她,鲜少的克制不住自己的情感,拥抱她,在她耳边道:“我知道你我还未成婚,我有些孟浪了,但如安,我李沐风何其有幸,能与你相识相知相惜,我李沐风此生定不负你。”
顾如安沉溺在这样的话语里,什么都不在乎了。
却没有看到当晚守在月儿床边的李沐风,是何等的深情和自责,今日说的字字句句皆是违心之言,无人知晓他在编制那些谎言的时候是多么的心痛。
他握着月儿的手,一声一声的道歉:“月儿对不起,月儿我爱你!”眼中的深情与他在顾如安面前演绎出来的同出一辙。
很久之后的顾如安才晓得,自己为什么会被那样深情的眼眸蒙蔽,因为深情是真的,只是那种深情是对着他脑海里,那个叫月儿的,喜欢荷花的女子的深情。
真真是可笑又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