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如安听着身侧的老嬷嬷低声说着，勾起嘴角笑了，储君之位啊，那上头可满是暗刺，就算坐上去了，稍有不慎那可是要掉层皮肉的。
可即便如此，这后宫里的人，谁人不是争破头皮都想要争抢那个位子。
这华丽的宫殿里，什么事不会发生呢？
安嫔，不现在的安德容，正依偎在庆嘉帝怀里，她便是先前赵相安排入宫的，以舞作画的女子，眉眼柔和。
庆嘉帝看着她温婉面容思绪良多，安德容不在意，她时长能感受到，庆嘉帝虽然目光落在她身上，但好像并不是再看她。
庆嘉帝搂着她，看她写的字“梦回两小无猜时，一笑红颜耳畔轻。”
“你要笑。”庆嘉帝轻叹一声，安德容便扬起温温和和的笑，勾起嘴角的时候，一个浅浅的梨涡浮现，庆嘉帝爱极了那浅淡的梨涡，伏下面颊去亲吻那浅浅的梨涡，柔情似水般。
而后兰芳阁的赏赐便下来了，摆的满满当当。
“安德容娴静淑雅，生的孩子必当如此。”顾如安给庆嘉帝剥了个橘子，似乎有些酸，庆嘉帝皱眉。
“陛下吐出来吧，这橘子还是有些酸了，倒是可以给安德容送去，听内务府说近日安德容喜欢酸的，看来腹中是个小皇子呢。”
庆嘉帝笑出声：“你倒是惦记着她。”帝后和乐门口的宫人自然也听到了。
福安叹口气，如果不是必然他真是不想再这个档口进去，但是这件事儿太大了！
福安擦了擦脑门上的汗这才请命进去：“陛下，陛下，安德容她出事儿了！”
庆嘉帝面色瞬间就青紫交错：“怎么回事？”
“奴才也不晓得，皇贵妃那头离得近，先遣了御医过去了！”
顾如安整理了一番后走出来：“陛下我们还是过去看看吧。”
安德容躺在榻上，那张温婉的面容已然青紫交错，眼角猩红而她的下身满是血水，即便御医联手也没保住腹中的孩子。
而安德容此刻也面如菜色，呼吸越来越微弱。
“陛下，安德容是中了咒术！”终于出关的国师缪清姗姗来迟，跪在床榻前。
庆嘉帝皱眉，国师缪清继续开口：“眼下咒术若是不解，娘娘性命不保！”
庆嘉帝看着床榻上面色惨白的女子，她唇色发青，却依旧泪眼朦胧的看着他，扬起一抹笑，就像那个人一样，虚弱惨白的笑。
庆嘉帝只觉得神情恍惚，瞬时分不清谁是谁。
顾如安看着那个笑容心头恍惚升起几分不安，缪清说要找到施咒术的娃娃放可解咒才能救下安德容一命。
庆嘉帝看着虚弱的女人，脆弱的好像随时能死去，就像那个人一样。
圣上震怒，下令搜宫，羽林卫得了令先是将兰芳阁里里外外搜了个遍，却一无所获，随后扩大搜索范围。
两个时辰后，阖宫上下的妃子震惊的看着眼前的证据，以及跪在大殿中央的顾如安。
“皇后你有什么要说的吗？”庆嘉帝看着那写着安德容生辰八字的恐怖娃娃，还有各种导致女子不孕的符咒，面容肃穆。
顾如安抬头看了一眼国师缪清，搜出这些东西的地方是各个妃子的寝宫，而这些夹杂着符纸的器物都是经由她手赏赐出去的。
得到这些赏赐的宫妃或是难有子嗣终日与汤药为伴，或是滑胎伤了根本。
庆嘉帝的目光很空，虽是直勾勾的盯着顾如安，但其中蕴含的冷意或许并不只是针对这件事，帝王独有的冷锐袭来。
顾如安突然觉得很疲惫，或许庆嘉帝也在等这个机会，替那个人报仇！
今日的一切都不是空穴来风，而是蓄谋已久的计划，顾如安跌坐在地，无力道：“臣妾无话可说，是臣妾难以生育后嫉妒所致，求陛下废了臣妾吧。”
没有辩解，顾如安拔下头上沉甸甸的凤簪。
李长乐和李澈跪在她身边，哭着求情，庆嘉帝看着两个孩子，一个残一个病重，叹了口气，半晌后还是下令废除顾如安皇后之位，将之幽居冷宫，李澈与李长乐不得探望。
李长乐哭到最后直接昏了过去，清醒的李澈从轮椅上跌跌撞撞的爬到地上，说愿意陪伴母妃去冷宫，惹的庆嘉帝怒意更甚。
“好好，既然你要去就去！给朕滚！”
消息传到宫外的时候顾元锡还在和刘宇一道饮酒，刘宇今年要参加春闱了，冬青惊慌失措的冲进了后院，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语气仓皇道：“不好了，皇后娘娘，她被废了，幽居冷宫！”
砰！顾元锡手里的酒杯落在地上，碎片飞溅，一旁的刘宇也神色大变。
“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会这样？”顾元锡一把拽起冬青，焦急的询问。
顾元锡强行保持着镇定听完，内心恍惚不安，明明已经开春他却觉得彻骨的寒意袭来，寒意密集侵袭，等他反应过来才看到刘宇惊讶的面孔，和他鼻腔溢出的鲜血。
一旁的顾熵身体一晃，竟直愣愣的晕了过去。
顾元锡擦了擦鼻腔的血，扶着顾熵：“先别急，我入宫去面圣，姑母不会的，姑母绝对不会戕害皇嗣！”
他没有时间去慌乱，这个家只能靠他守住，顾元锡没有丝毫的停顿，牵了踏浪便直奔皇宫，一路上马蹄飞驰，乍暖还寒的风刮在他着他的面颊生疼。
天地苍茫，他不能再失去亲人了。
勤政殿内烛火通明，嫩叶抽条一派欣欣向荣的气息，顾元锡刚到就被侍卫拦下了，顾元锡只能跪在殿外高声道：“陛下！”
可殿内始终无人出来，顾元锡也不能硬闯，只能跪在殿外，天色暗沉，顾元锡就那样跪在殿外，知道夜风皱起，他咳嗽了两声又跪的端正。
不知跪了多久，里头终于传来庆嘉帝无奈的声音：“进来吧。”
庆嘉帝正在描摹山水画，笔锋锐利，动作如行云流水，顾元锡进了大殿后便跪的端正，庆嘉帝缓慢临摹完山水画后才看向他。
并未如往常一般唤人给他准备椅子。
只是静静的盯着他，半晌后叹口气：“元锡回去吧，谋害皇嗣按理是大罪，但你也知道顾家先祖庇佑了大庆，眼下证据确凿，若朕不这么做，满朝文武岂会放过顾家？岂会放过皇后？”
“我姑母素来不争不抢的，她不会这么做的！”
“你当这些朕不知道？朕已经盘问过所有人了，连她身边的嬷嬷都招认了，人证物证具在，元锡你让朕怎么做？你当这些年的流言蜚语皇后真的不在意吗？元锡朕不会一道怪罪顾家的人，你是个好孩子，朕允许你去冷宫看望她，还有长乐，你多去看看她吧。”
顾元锡抬起头，看着庆嘉帝，半晌后他垂下眼睫：“多谢陛下，元锡知道了。”
听着顾元锡渐渐远去的脚步，庆嘉帝松了口气，这个孩子确实是个好孩子，可是投错了胎。
一滴漆黑的墨汁散在宣纸上，画上是一个笑容浅淡，嘴角有梨涡的女子，庆嘉帝看了半晌，随后将画纸投入火炉内。
顾元锡第二日去了冷宫，顾如安精神尚可，李澈还是那样神色寡淡，冷宫里什么也没有格外破落，屋檐都破了大半，顾如安从未住过这样的房子，多少有些不适。
“这儿院子很大，回头我收拾出来种些花草，陛下还是顾念了些情分的，那些幽居冷宫多年的妃子住在西苑，不过晚上总有惨叫倒是听着渗人的很。”
顾如安说的轻松，但整个人早已没了往常的气色，她看着杂草丛生的院子叹口气：“姜嬷嬷去了吧？你替我去好好安顿她的家人，她从小就跟着我也是不容易。”
顾元锡想问些什么，顾如安只是摇摇头，什么也不说，只让他多多看着长乐。
告假了三天顾元锡才上朝，刚到宫门口，顾元锡就感受到了不同的气氛，往日里见到她必然恭维几句的大臣，以及与他大哥二哥交好的人，看到他们就像是看到瘟疫似的，唯恐避之不及。
顾元锡淡然一笑，素来不就是如此么？眼下顾家连最后的仰仗都没了，顾如安只有一个儿子，虽双腿已废，但庆嘉帝素来喜爱，谁能断言他在储君之争里毫无建树？
可如今呢？皇后被废，李澈一同幽居冷宫，储君之争拿什么争？朝臣们无比庆幸自己没有过多接触顾家，没有站队。
顾元锡远远的看着人群之外的沈之修，他还是寡淡的神色，游离于人群之外，两人目光交错一瞬，沈之修便扭过头。
顾元锡本自嘲弯着的嘴角放下，这样的境遇不是早已预料到了么？
下朝后，本上月就约好了一道饮酒作乐的伙伴，也都消失不见，醉仙居里少年郎叹口气，独自饮酒一杯又一杯。
直到月上枝头，刘宇突然破门而入，嘴里不断地抱怨：“我娘烦死了，找了人看住我，哼，想看住小爷？当小爷在太学院白白学了这么久啊？”
刘宇头发乱了，衣服也脏了，看着独自饮酒的少年，笑了出来：“这不像你啊，没小爷陪着喝酒都不开心吧？”
顾元锡看着刘宇，突然就笑了，笑的放肆大声，是刘宇从未见过的纯澈的明艳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