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午膳本该休息一会的,顾元锡却摸着手里的玉佩好奇的问顾如安:“姑母这玉佩是谁送我的?”
顾如安却含糊其辞,对着他笑了笑,他纳闷的看着顾如安离去的脚步怎么也想不明白,但心中确实很喜欢这枚玉佩,心里暗暗想,或许这就是自己的呢?
翌日一早,顾元锡便睡不着了,早早地醒了,虽然他接受了自己忘记许多事情的事实,却还是有些不习惯,脑子里的记忆停留在西疆。
“小将军,醒这么早啊?”冬青端着洗漱的盆进来,看到顾元锡坐在床上,手里摩挲着那枚玉佩,出声问道。
顾元锡点点头,冬青将手里的水盆端到窗咎边的架子上,顾元锡看过去,看到花瓶里已经枯萎干瘪的花枝,疑惑的问冬青:“瓶子里插得什么花?花枝都干了,怎么不丢了?”
冬青拧毛巾的动作一顿,顺着顾元锡目光看去,道:“哦,之前是桃花,将军您亲手插那儿的,都枯萎好些年了,当时您不是不让我丢了么?那我这就去换些菊花插上。”
说罢便上前要收了那干枯的花枝,顾元锡心重重的一跳,在冬青拿出花枝的瞬间开口:“别,算了先这样吧,别换了挺好的。”
绵延了几日的秋雨在昨日放晴,只是昨日的天气还有阴云,今日却是个大好的秋风飒爽天气,百花初谢,秋菊与金桂在属于它们的季节竞相盛放,风儿凉丝丝的吹拂过,昨夜残存的雨水化为露珠,自绿叶间滑落,又无声的埋入土中。
顾元锡刚洗漱完,顾元衡便风风火火的跑进来。
“元锡走,今日难得的好天气,咱们去京郊跑马去,今晚那儿有赏月烟火看,走!”不等顾元锡反应,便拉着他风风火火的跑出门。
大门外,顾元琪也换了一身骑装,站在马旁。
连骑装都准备好了顾元锡自然是没有意见,他长年在边疆呆着,与二位兄长只有书信往来,如今记忆不全,但心底自然是乐意与二人亲近的。
毕竟他们可是血脉相连的亲人。
出发的时候,天色已大亮,前夜的水气尽散,柔风骤起,凉爽又和煦的风轻拂而过,倒是个出游的好天气。
顾元衡喊了了一帮子公子哥儿作陪,刘宇也颠颠儿的一早就赶过来,顾元锡斜倪着他:“今日不用早朝?”
“今日陛下休沐,京郊跑马这样的事儿怎么能少的了我?”刘宇小小,像是从前的少年般。
“哎呀,今日该多请些妹妹来才是,元锡身子好了,也该给他相看相看了,元锡素了这么多年,真是可惜了,哎呀金禾你也不提醒我!”顾元衡看着一帮子郎君,颇有些懊恼的开口。
一旁的顾元琪看着顾元锡眨眨眼,笑的一脸诡异,叫顾元锡很是不解?但他却本能的有些抗拒议亲这件事,刚想说话。
被顾元衡点名的金禾,乃都御史之子,平日里也是纨绔性子,看着顾元锡,笑的放肆:“是是是,不过咱们不是要去郊游么,赏月烟火大会,姑娘们早早地就起来洗漱准备了,到时候那么多姑娘,还是不由着你弟弟选,再说了就你弟弟这般出众的容貌身份,怕是到时候姑娘们都上赶着扑呢。”
顾元锡尴尬的笑着,却不应声,这几日,顾元衡的狐朋狗友他多少还是有些印象的,也不太好多说什么,倒是没一会其余的儿郎便缠着他,让他说些战场上的事儿。
哪个郎君不向往去战场上挥洒热血,成为人人敬仰的大英雄呢?
顾元锡从出生就长在关外,又是斩杀了南蛮名将梁恒水的风云人物,郎君们自然是无比好奇,他与梁恒水之间的交锋。
可是关于和梁恒水一战的记忆他都忘了,只能打岔捡着关外有趣的奇闻异志说,街边的摊贩们抬头,便是看见,一群翩翩郎君,结伴而行。
其中一身红衣的郎君,容貌最为出众,笑容也极有感染力,他语速缓缓,偶尔还配合着笑开,引起周围儿郎们一片共鸣。
顾元锡正说着,一阵香味传来,他看向街边,一个残破的混沌摊子,摊子靠近河边,只有两张桌子,大锅里白汤翻滚,袅袅白烟升腾。
“大哥,这馄饨是不是二叔给我买的那种?闻着味道有些相似呢。”顾元锡嗅着空气里的香味儿,低声说道。
顺着他的目光,顾元琪侧首看去,飘摇的旗子缺了一角,翻腾的大锅前,一名妇人牵着一名约莫五六岁的孩童,照顾孩子的同时分神看着锅里的浓汤。
身旁的矮桌上,一个瘸腿男人,包着馄饨,手上皮肤黝黑带着褶皱,却干干净净,指甲都剪得圆润。
“是那家,那男人在战场上伤了一条腿,退下来了,跟婆娘支了个摊儿维持生计,那个小姑娘是他们的孩子,摊儿不大馄饨倒是包的不错。”
一旁的郎君们何曾吃过这样的摊儿,看着那半破不破的小摊儿,都是微微的皱眉,顾元锡自然也清楚,京中金贵惯的儿郎们自是不会吃这样的摊食,对着兄长说道:“哥哥们先去城门处吧,二哥闹得我没好好吃早点,这会子倒是有些饿了。”
他笑容晏晏,讲话又好听,一帮贵气儿郎们本就不想去那破摊儿,见顾元锡主动开腔了,自然是笑着应下,只面上做做样子,催着顾元锡早点跟上。
只有顾元衡,笑骂了两句,却留下了打算陪弟弟,兄弟二人在摊前坐下,顾元锡闻着味儿只要了八只馄饨。
“怎的胃口这般小?不是说饿了?”顾元衡笑看着自己这个弟弟,有些不满自家阿弟的小胃口,莫说是在边关呆着的叔父,便是他这京中子弟都能吃下二十只馄饨。
顾元锡笑笑,并未理会哥哥,倒是一旁包馄饨的瘸腿男人,认出了顾元锡,笑着叫了声顾将军。
顾元衡最是喜欢有人夸奖自家弟弟,笑着与男人攀谈起来。
顾元锡低头,嗅了一口浓郁的骨汤香气,突然听到一个清泠的声音。
“顾将军,可以一起坐吗?”
“哎?沈之修?”
听到顾元衡这声喊叫,顾元锡正吞下第一只馄饨,薄薄的馄饨皮,隐约可见其中包裹的肉馅儿,一只白净瓷勺里,沉着些微的醋,冒着氤氲的热气儿,酸味儿与肉香缠绕,顾元锡一口吞下。
囫囵吞下嘴里的馄饨,抬头便是看见一个身穿浅青色长衫的青年,正坐在他对面,青年面容白净,轮廓分明,鼻梁高挺,风流天成,一双深邃的眼眸,似远山薄雾般,额头的美人尖又有着几分温柔。
“快坐下,元锡,慎行如今可是你表哥的辅相,你晚些时候也要入朝,快好好跟人家聊聊,哥哥先去找那帮兔崽子。”说完不等顾元锡反应便溜之大吉。
顾元锡看着二哥匆忙的步伐,再看看对面温润似玉的青年,暗道:“可是听你们说的,我好像这些年跟沈之修也不熟啊。”
可对面的沈之修却缓缓开口,语气清灵,带着几分冷意,却让人不觉疏远:“馄饨好吃吗?”
顾元锡想了想,点点头,又举起桌上的醋,往沈之修碗里添了点醋,收回手的时候,猛然想起,万一人家不爱吃醋呢?有些不好的笑了笑,道:“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我觉得加一点点醋口感更好。”
本以为是清隽寡淡的青年,却突然对着顾元锡勾起唇,那双狭长的眼眸微微弯起一个弧度:“你喜欢我就喜欢。”
顾元锡拿着白瓷醋壶的手微微一抖,心道,这沈之修怎么现在还会这样说话?这话怎么听着这么有歧义呢?莫不是他想多了?
瞥见顾元锡耳垂微微发红,沈之修眸底满是柔色,顾元锡思绪缓缓,吃东西的速度自然也不快,沈之修坐在对面等他吃完。
顾元锡餍足的放下手中的碗勺,见那双雾色的眼眸停在他身上,难免耳根一热。
“听说京郊有赏月烟火,我们……我们要去跑马,你去吗?”或许是记忆缺失的缘故,顾元锡觉得再也喊不出在西疆的那一声“沈哥哥”了。
沈之修未作推辞,点点头应了下来,又听沈之修缓缓道:“只是我人缘不好,怕扫了大家的性质。”
不知为何看他垂着的眉眼,顾元锡觉得心口滚烫,几乎是下意识道:“有我呀!”
说完又觉得不对,面上一阵燥热,仓皇的说自己去结账,没瞧见沈之修在他身后,眼底里的浓郁笑意。
那瘸腿的摊主愣是不肯收钱,指着自己瘸腿说:“当年要不是有老顾将军给银子,小人丢的可不止这条腿了,小将军喜欢吃来吃就是,哪能收钱啊?”
一旁哄孩子的妇人也是点头,忙不迭的把顾元锡手里的钱袋子往回推,顾元锡也不强给,只笑着收起钱袋子。
道了声谢后,便与沈之修一道离去,二人缓步走了约莫数十米,沈之修忽然停住脚步,转过身,屈指一弹,一锭碎银子便是稳稳地落在那摊前的桌子上。
顾元锡歪过脑袋,手从钱袋子上挪开,他怎么忽然觉得这画面如此的熟悉?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