樟叶飘散,枯黄在浓绿中。
白衣在盛夏清凉中,笑容是细流开辟进荒田。
这是邖禾见过的,与温暖这两个字最贴近的人。
“谢谢。”邖禾只是一瞬便回神。
怎么样的人都与他无关。
“你不是我们学校的吧?”青年抱着书,带着好奇神色地打量他。
“嗯。”邖禾接过头盔,打算走。
“等等,你叫什么?”
邖禾没打算回答,只是闷头走。
青年好像并不打算放弃。
“我叫宋景,经常在这里看书,下次你无聊可以来找我玩!我还可以带你逛学校!”
宋景。
宋景。
邖禾缓缓睁开眼。
他没有想到会梦见他和冯宋景初遇时的场景。
梦中真实真切,他恍若又经历了一遍。
开头再美轮美奂,结局也是万丈深渊。
“你醒了。”
邖禾错愕,没想到自己的房间里有别人。
他抬头,发现高望生正担忧地看着自己。
这时候回过神,他才感觉到额头和脸上湿答答的,抬手摸了一下,都是水。
“你发烧了,对不起啊,我不是很会照顾人。”高望生愧疚地拿了条干毛巾给他擦脸,被邖禾握住了手。
“你……怎么在这儿?”一开口,声音低沉嘶哑,难听极了。
他不是很想说话了。
“我昨天敲你的门半天没人应,又去问陈导他也不知道,到处找你也找不着,没找到只能打开房间看看会不会有什么线索了,结果你发烧了,38.6℃。”高望生解释道:“我没有翻看和动你房间的东西,你放心,不过还是很抱歉,未经允许就进来了,你想骂我也行,报警抓我也可以,不过一切都要等到你退烧之后。”
“……”邖禾听得想笑,这人怎么傻傻的。
不过看到他眼下的青黑,也笑不出来。
“你一晚上都在这里?”
高望生像只忐忑等待主人责骂的大狗,焉焉呆呆,“嗯。”
“没睡?”
“没。”高望生不敢说,他一晚上都在给邖禾换毛巾,他也只会换毛巾。
介于邖禾的身份,他不方便扛着人直接去医院,家里的私人医生刚好休假出国了,叫不过来,他一晚上只能干着急,不过温度好歹是降下来了一点。
“你先起来吃药。”高望生把温水和药递给他。
邖禾也没推脱,就着他的手吃了。
高望生又给他测了一次温度,“37.6,快不烧了。”
邖禾清了清嗓子,“你去睡觉吧。”
“等你退烧了我就去。”高望生倔强又执着。
他觉得他也算是有天份了,怎么说都退烧了。
“去睡吧,叫我助理来就可以了。”邖禾浑身软绵绵的,费劲撑起身。
“你起来干什么?不舒服躺着就好了。”高望生不乐意,选择直接忽略他的话。
“上厕所。”
气若游丝,邖禾觉得要不是他年年都体检,现在指不定以为自己快归西了。
“我扶你去。”高望生搂着他的肩膀,把人带起来。
他比邖禾高半个头,人看着瘦,实则该有的肌肉半点不少,劲大,邖禾早有体会。
不过他现在病着,也没心思想那些旖旎的。
他推开高望生,“干嘛啊,我就是发个烧又不是腿断了,你还陪我,要给我把着啊?”
高望生上下扫了一眼,小声道:“可以。”
“滚蛋,我不可以。”
———
等邖禾洗漱完出来,早餐都送过来了,一碗半点荤腥不沾不白粥,还飘着几颗菠菜小白菜,要多寒酸有多寒酸。
“吃饭。”高望生眼巴巴地看着他,看样子还想上去扶一手。
“你怎么还不走?”邖禾看着就觉得没胃口,倒在床上,不想动。
“拍摄推迟一天,我说了等你烧退了就走。”
邖禾不想理他了,干脆闷头睡了。
半梦半醒间,感觉到有人把他摆正,盖好被子,手法挺轻柔。
除了湿毛巾弄得太湿了点,好像也没什么毛病。
再醒来的时候,高望生已经不在了,桌子上有一个大保温壶,里面还是那份没什么油水的白粥。
保温壶下面还压着张纸条,也不知道高望生哪找到的。
高望生:你退烧了,我走了,记得喝粥。
11个字,可是邖禾总觉得他像是没写完。
———
每个人的身份,都是隐藏的。
你永远也不知道身边的人,是正义的使者,又或者杀人犯。
邖禾并不在意王涵涵和高望生这两个带资进组的人能否演好自己的身份,反正他可以。
现在的他,叫俞行山,是一名教思想道德修养与法律基础的老师。
每天的讲课也是真实的。
俞老师站在大教室的讲台上,带着一个银色边框的平面镜,嘴唇挂着温润的笑容。
他在黑板上写下人生观这三个字,转向坐满的群众演员。
“有没有同学可以回答一下,你认为的人生观包含什么?或者人生观又是什么?”
“先不要着急看书哦。”
他忽视下面某人灼热的目光,随意扫着人。
很快就陆续有人举手,都是一群热情青春的同学,他很满意。
忽略了手都快举上天的高望生,点了其中一个班的学习委员。
“人生观是世界观的重要组成部分。”学习委员回答。
“嗯,很好,还有同学吗?”
他笑着示意学委坐下,刚准备点下一个同学,外面便传来了一阵喧闹。
“死人了死人了!”
“啊啊啊,好吓人!快走!”
“我看见了,一只手!”
俞行山的笑容没有僵硬,在此刻也没有丝毫不自然,只是停顿了一下,就继续点人回答问题。
“这位同学,你也来回答一下。”
被点起来的人脸上明显带上了惊恐,已经神有天外了。
班上还有很多人露出好奇的表情,坐在床边的人还把脑袋伸出窗外看。
俊美的老师也没法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了。
“我,我不知道。”
“你坐下吧。”俞行山也不生气,“这是我们的第一节课,我希望大家还是能耐下心来,起码把人生观这一个小课时上完。”
“老师,上不玩了,JIA来人了。”
话音刚落,俞行山的电话就响了。
他对着他们比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便出去接电话了,他他出教师的下一刻,教室里就变得闹哄哄的。
“俞老师,现在带着所有学生到操场集合,不要让学生出校园!”
是校长。
———
邖禾尽职尽责地扮演着一个好的老师,组织学生去半个校园那边的操场。
教室办公楼就在旁边,前面的大花坛已经被红线封锁起来,还用隔板围着,根本看不见里面的模样。
看来这就是案发地。
邖禾有些百无聊赖地慢悠悠走着,留意着有没有人掉队,观察学生里每一个人的神色。
高望生也在其中,扮演的是一个学生。
游戏才刚刚开始,他还没有办法彻底带入这群人之中,但也快了,他觉得做老师还挺有意思,有一种掌控大权的感觉。
以前都是他被老师训,现在也有他当老师的一天了。
摄像头遍布校园的各个角落,后面还有摄像头跟拍。
邖禾看见高望生好几次都好像想上前来搭话,都止步于摄像头前。
看着他懊恼吃亏的样子,邖禾忍不住笑得更温柔了。
而这种发自内心的笑落在高望生眼里,他忍不住也跟着笑了。
遥远路程好像被时光拉得更长了,自信的人沐浴着惬意悠然,晃荡游走在紧迫之外,这是上位者应当。
高望生很喜欢看邖禾笑,这个人笑着的时候是最好看的,凤眼夹着无限风情,即使只是纯粹的快乐,也一动一扯地勾着人心。
从很久以前开始,就很喜欢。
———
快到操场的时候,已经能窥见里面有很多人了,有序地排队站着,等待局部广播。
邖禾瞥见了好几个熟人,但不能打招呼,毕竟俞老师可不认识这些人。
“大家按照班级站好,你们的辅导员马上就来。”邖禾说完,便去到了教师的队伍中。
“俞老师。”有人叫他。
俞行山侧头,就看见自己身边比较熟悉的同事,点头打了个招呼。
“你是在上课的时候被叫过来的吧,我看到你带学生了。”
“是的,于老师您呢?”俞行山礼貌回问。
“我也是,不过我这节体育课,所以来得比较快。”
于洋老师是教计算机的,也会上大一的体育课,三十多岁,为人比较活泼,有些老好人的样子。
他真人本名也叫于洋,拿过一个影帝,这次出演的角色和他本人有些相似。
陈导曾经说过,这个剧本里,无论是素人出演的角色或者明人出演的角色,只要他想,他都可以出彩或者只是路人。
也就是说并不能因为这个人剧本外的身份来推断这个人对线索重要性与否。
他们现在是剧中人,只能恪守剧本里的人设条条框框,自己去揣摩。
而剧本进行的未来展开,一切都是变幻莫测的。
“嗯,您知道这次大集合是因为什么事情吗?学校很久没有这么大的阵仗了,上一次还是趣味运动会。”俞行山开了一个小玩笑。
“听说了一点。”于洋神神秘秘地小声说:“有人说是因为教室办公楼前面的大花坛里,死了一个学生,是被活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