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慢慢地看了他一眼:“定王来沈家,是来监工的,还是想着亲历亲为?”
定王脸色难看,皇帝又悠悠道:“难得你如此上心,那就亲自上吧,也好给底下的人打个样,什么叫闭紧嘴巴用心做事。”
定王黑着脸爬上了屋顶,居高临下地看着底下亭子里的皇帝,他并没有高皇帝一头的快意,有的只是怒火与恨意。
不过他很快压了下来。
因为这狗皇帝的死期快到了!
视线转了一圈,突然定住,哦吼,那是他女儿!女儿在看他!
定王在那用力挥手,无声呐喊:“女儿!女儿!爹在这里!快看看爹!你看看爹啊!”
容晓棋扑哧一声笑了,不知她与容晓嫡说了什么,笑得更开心了,于是定王便在那挥得更用力了,容晓棋进屋了他还在挥。
突然亭子里传出声音,高公公扯着嗓子喊:“王爷手艺不错啊,皇上让你好好干,干得好了给你打赏!”
定王咬牙切齿,狗皇帝,就让你再嚣张几天,到时候看你怎么死!
皇帝耍够了威风,最后带着一只西瓜走,临走前沈漓叮嘱他:“皇上,西瓜性寒,静妃娘娘一口也不能吃,不然会影响到她肚子里的孩子,臣妇保证,等静妃娘娘出了月子,一定让她吃个够!”
皇帝点点头:“孤晓得厉害,这西瓜就不给静妃了,高公公,你亲自送到皇后那,让她也尝尝鲜,注意叮嘱别让她多吃。”
沈漓加了一句:“开了的西瓜也不要放过夜,得尽快吃了,不然就会坏了。”
微服私访的皇帝走了,沈漓就把定王给请下来,亲自给他倒茶:“我说王爷,你这图什么呢?最后还不是自己找不痛快。”
定王盯着沈漓,盯了很久,久到沈漓都担心他得斗鸡眼了,最后定王爷拍桌子:“那个西瓜!我也还要!”
西瓜是有,但沈漓不想给,最后想了想,还是给了:“不要多吃,会拉肚子,杀开了的西瓜不要放过夜,要懂得分享。”
定王爷哼了一声,瞥见正进门的容玉,他沉下眼来:“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动手?今天这么好的机会,你们竟然错过了!”
沈漓冷笑:“今天我们动了手,然后你就演一出救驾来迟,再来一出皇帝临终委托,你顺利登基,坐收渔翁之利?”
被说中心事,定王爷也不恼,笑了两声,等容玉来了再开口:“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林舒,你今日的仁慈,一定会让你余生都愧疚与后悔。哦对了,你那些人,安抚下去了吗?”
容玉扭头看沈漓,笑了:“西瓜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吃多了容易让人说胡话。沈川,你亲自送王爷回府,千万要小心,不要让他出任何意外,否则,我就打你三大板!”
堂堂王爷的命,只值三大板?
定王快气晕了,指着容玉骂:“你不要一一”
一道女声清脆传来:“爹,娘亲!”
是容晓棋!
定王立即挤出可亲的笑容,腆着脸道:“晓棋,你终于喊我爹了!爹好高兴啊!”
容晓棋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悠悠问:“王爷刚才想跟我爹说什么?”
“我,我是想跟他说,有空一起吃茶,我请,呵呵,呵呵……”
容晓棋点头笑了一下:“那我就替我爹谢谢王爷。沈叔,麻烦你送王爷回府,千万不要让他出任何意外,否则,我就打你三大板。”
定王爷:啊,女儿她关心我!
日子过得飞快,一晃就是一个月过去了,沈漓收到了第八封来自象州的信。
一切顺利。
只有简单的四个字,道尽了不知道有多少心血。
没亲自经历过天灾的人是不会明白抗灾有多难,别说是什么设施都落后的古代了,就是现代,遇到山洪泥石流之类的天灾,有关部门也只有一条法子,那就是将群众转移。
容知书出发之前,沈漓给他讲过这些,也给了他不少有关于治理这方面灾难的书,只不过事无件件似,地方不同,实际情况不同,不能完全照搬方案,沈漓也叮嘱他,一定要分析清楚情况,不要完全照搬。
容知书走了多久,她就担心了多久,如今终于等到‘一切顺利’的平安信,她的心总算放下来了。
容知书比她想像的还要聪明有才能,短短一个月,就将当地的情况处理好了。
治灾,要排除险情,要安抚百姓,要赈灾,要灾后重建,还要让百姓们恢复生产,没个两三年是搞不定的,不过送信的人说,皇帝派人给容知书捎了口谕,要容知书在象州情况稳定下来时就动身回京。
因为静妃已经生了,是个小公主,比预产期提前了半个月。
容玉从外头进来,送信的人低声向他汇报了一些情况,这才退下。
“看来皇帝是要在静妃出月子的时候搞事啊,只不过静妃提前发动,不知道他的计划有没有被打乱。”沈漓走上前去,搂紧容玉的胳膊,叹息,“终于等到今天了,你为什么不高兴?”
“笑不出来,沈漓。”容玉反过来抱她,“沈漓,我很累,越接近那一天,我的心就越累。”
“等事情了结,我们离开京城,找一个山青水秀的地方定居,种种瓜,种种菜,养养鱼,或是造一架船,出海玩。要是哪也不想去,那就在家里瘫着,家里的钱足够让我们做一辈子的咸鱼了。对了,我还可以教你跳广场舞,教你唱歌,汝南的张知县你还记得吧?他是岭南的,我会讲他那边的话,我还会唱他们那边的哩歌呢沈漓声音轻轻的,似是带着神秘的蛊惑,歌声轻轻响起:“月光光,照地堂,虾仔你乖乖训落床……”
容玉原本紧绷的心,一点点放松下来,沈漓将他拉到床上,两人并排躺在那,沈漓轻轻拍着容玉的背,算是打拍子,更多的是安抚,唱完《月光光》,又唱《落大雨水浸街》,唱完这首,换成《一只雀仔跌落水》:“一只雀仔跌落水,跌落水,跌落水,一只雀仔跌落水,跌落水,被水冲去…容玉睁开眼,黑暗中他眼睛带着莫名的光:“沈漓,落水的雀仔,最后怎么样了?”
“被水冲去。”沈漓淡淡的,“但至于被冲去岸上,还是被浪拍死,歌里没写,兴许是被拍死了,如果还活着,应该会有后续。”
“哦,那只雀仔挺可怜。”
“你是想说雀仔可怜,还是你可怜?”
容玉没说话。
沈漓就笑了,眼睛都眯了起来:“你信不信,我用差不多的曲调,可以给你填一百首不一样的词来,而且是完全不同的故事。”
“哦?”
“当然,你听好了。
一枝竹仔会易折弯,几枝竹一扎断节难心坚志毅勇敢,团结方可有力量嘿大众合作不分散,千斤一担亦当闲齐共同力无猜忌,一切都好顺利好,花虽好要有叶满枝月虽皎洁有未满时,孤掌莫恃依团结方可以做大事,团结方可以做大事。这是一首,说团结才能做大事的歌,很励志,也是岭南歌。”
岭南系语种繁多,他还是林舒的时候曾到过永宁县,永宁山多障气多,可耕种的田地很少,读书之人甚少,大部分民众都未开化,因此也称蛮荒、蛮夷之地。
永宁以及整个岭南,历来只有被流放的官员才会踏足,而这些被流放的官员终生郁郁寡欢,日日感叹自己生不逢时,怀才不遇,没有一个想过要做些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