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璃躲闪不及,还没等她看清鞭子的来处,身上就已经被抽出了一道深深的血痕。
紧接着,又是一记狠狠的鞭子,抽在了她的肩膀上。
再然后,在她的胸口处,腰部,以及两条腿上,也都留下了无数条令人触目惊心的鞭痕。
钻心的疼痛自身上的伤口处不断地传来,清璃禁受不住这样的鞭打,双腿一软,便倒在了地上。
然而顾倾月却越打越起劲儿,压根儿没有要停手的意思,手中的鞭子仍然一下接着一下地抽在清璃的身上。
清脆狠厉的鞭打声在空旷的监牢里接二连三地响了起来,“唰唰”的声音听得人心惊肉颤。
清璃早已痛得浑身麻木,只能抱着双臂无助地倒在地上。脸上划过的泪水被飞来的鞭子打落,和身上的血痕混合在一起,看不见踪影,只剩下一道道火辣辣的鞭痕,以及一具已经奄奄一息的身体。
不知为何,在这样无助的时刻,清璃却下意识地想到了楚御泽。
她总觉得,他一定不会看着自己就这样被活活打死的。
他一定会想办法救自己出去的。
可是现在,眼看着自己就要被顾倾月打死了,楚御泽远在永康宫,又怎么可能知道呢?
即便是等到他得到消息赶来,只怕她已经禁受不住鞭打,早已没了气息了……
这样一想,清璃忽然觉得自己已经是在劫难逃了,想要活着走出这个监牢,只怕是不太可能了。
唉,好可惜啊,来人间一遭,居然会是以这样的结局结束这段生命,连顿饱饭都没能吃上。
凡间还有好多好吃好玩儿的东西,她还没吃够和玩够呢。想不到这么快,就要说再见了。
好舍不得永康宫里的那群小姐妹啊,和她们在一起玩儿的日子真开心,可惜以后也没有机会再见到他们了。
尤其令她最不舍的,还有楚御泽做的菜,那么美味,堪称天下一绝,本以为可以吃好久,没想到这么快就要离开了。
但其实她心里最难割舍的,不是什么山珍海味,也不是什么人间珍馐,而是楚御泽,那个从一开始,就陪在她身边,不离不弃的人。
那个在香满楼和自己争论的他,那个在月夜里彻夜长谈的他,那个在林木镇陪着她一起看星星的他,以及在马车上撒娇逗她欢心的他,都是她心中最美的回忆,也是她在人世间最珍贵的一段记忆。
和楚御泽相处的这段时间以来,他教会了自己很多东西,也让自己明白了很多以前想不通的事情。他永远都像一盏暖暖的灯,无时无刻不在照亮着自己心中前行的路。
一点一点的,直到将她的整颗心占满,直到她再也不能忽略他的存在。
清璃默默地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脑海里想的全都是楚御泽。在这个生死诀别的时刻,她忽然是那么地想见他,哪怕只有一面也好。
如果注定生命要在这一刻终结,那她希望在自己合上眼的最后一刻,见到的那个人,是心底最挂念的他。
随着身上的鞭痕越来越多,清璃早已经疼得失去了知觉,那一双灵动的大眼睛里,此刻只剩下泪眼迷蒙的痛楚,以及一丝丝的遗憾和不甘,再不似从前那般清灵俊秀,已然变成了一汪枯潭。
眼前的景物逐渐变得越来越模糊,出现了越来越多的重影。
清璃费力地眨了眨眼睛,心中满是悲戚。
也许,我很快就要离开这个人世了吧。
楚御泽,好遗憾,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我也没能再见你一面。
感谢你在我的生命里留下了那么多美好的时光,我会永远记得你的。
再见了,凡间。
再见了,永康宫的姐妹们。
再见了,我生命中唯一的光……
然而,就在她心如死灰的合上双眼之际,门外却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犹如无比的沙漠里仅存的一湾清水,瞬间浸润了她几近枯竭的心。
“顾倾月,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背着太后,偷偷带人来监牢里暗用私刑!你眼中,可还有皇家的尊严!”
身后忽然传来了这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顾倾月双眸一顿,手中的鞭子也随之愣在了半空中。
强忍着身上传来的阵阵撕痛,清璃费了好大的劲,终于抬起沉重的眼皮,朝着那个逐渐朝自己走来的身影缓缓望去。
是他,真的是他,他真的来救我了……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不会就这样看着我死的……
眼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孔越走越近,直到最终稳稳地出现在自己的眼前,清璃那颗紧悬着的心,才缓缓落下了地平线。
“清璃,清璃!你怎么样了?”
楚御泽心疼地将她一把抱入怀中,看着她身上那条条分明的红肿鞭痕,他忍不住红了眼眶,连带着说话的嗓音都不似往日那般清澈,隐匿着一丝淡淡的沙哑,听上去却更让人觉得无比感动。
“都是我不好,没有及时来看你,才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清璃,对不起……”
他宽大的手掌紧紧地包裹着清璃冰冷入骨的小手,好似有一种异常温暖的力量像冬日的炉火一般,忽然间烘暖了清璃逐渐冷却的心。
清璃缓缓抬眸,却一眼撞见了他眼中不加修饰的疼惜和自责,失去活力的双眸里顿时多了几分暖意。
她努力扯了扯嘴角,苍白的脸颊上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太子殿下,我没事。我就知道,你一定不会让我就这样死掉的。你一定,会来救我的……”
许是在狱中受了一夜的寒气,又或是被顾倾月无情的摧残了一顿,清璃此刻努力发出的声音,也不再像往日一样的清脆,而像是一只被扼住了喉咙的鸟,委屈地发出了几声无奈的凄鸣,哀婉且让人止不住的心疼。
楚御泽紧握着她手掌的力度又大了许多,像是要将她揉进自己的生命里一般,坚定且坚毅。
他努力掩饰好心底铺天盖地的心疼,薄薄的唇边僵硬地扬起了一抹微凉的笑意。
“嗯,我来带你回去,不会再让你继续受苦了。走,我们回家了。”
楚御泽温柔地理了理她耳边有些散乱的长发,然后伸出双臂,轻而易举地将她抱在了怀中。
可在他将她拥入怀中时,那轻得有些离谱的重量却一下子击痛了他的心。
虽然平日里她总是那么地喜欢吃东西,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她居然那么轻,轻得像是一片云,悠悠地飘荡在他的心口;又像是一滴水,悄悄地氤氲着他的心房。
楚御泽收回自己逐渐四散开去的思绪,稳了稳自己手中的力量,抱着身受重伤的清璃朝着监牢外的石阶走去。
“太子哥哥,你这是干什么?太后明明交代过,必须把这个妖女关在监牢里,你怎么能把她带出去呢!”
顾倾月眼看着他就要抱着清璃离开,心里的火一下子就蹿上了胸口。一双描着蓝绿色浓重眼影的眸子里像是燃烧着两团烈火,恨不得用目光直接烧死那被楚御泽紧紧抱在怀中的清璃。
可恶!本郡主自幼和太子哥哥一起长大,都没有被他这么温柔地抱过,凭什么这个妖女可以得到他那么多的温柔!
本郡主不服!不服!!
然而楚御泽在听到她的质问时,却顿下脚步,头也不回地答道,“本宫好歹是一国太子,从监牢里带走一个我宫里的人,应该还不需要他人的批准吧?况且,太后乃是本宫的皇祖母,就算她知道本宫带走了清璃,她也不会发多大的火,还请郡主多多管好自己,不要僭越他人之事。”
顾倾月见他的语气如此冰冷,丝毫不近人情,眼中那怨毒的神色又深了几分。
“太子哥哥,我只是不想你因为这么一个卑贱的宫女,伤了你和太后之间的和睦。而且,虽然你是当今的太子,可是未经太后允许就私自带走犯人,要是让太后知道了,那……”
“郡主,本宫再说一次。清璃她不是一个卑贱的宫女,更不是你口中所谓的犯人。太后即便怪罪下来,本宫也自有办法处理,不劳郡主费心。可若你执意阻拦,那就休怪本宫不念昔日情分了!”
“太子哥哥,你……”
还未等她说完,楚御泽就已经抱着清璃快步离开了监牢,只留她独自站在空荡荡的监牢门口,看着那远去的人影暗自发疯。
顾倾月猛地将手中的皮鞭往地上一摔,歇斯底里地咆哮道,“气死我了!那个妖女到底给太子哥哥灌了什么迷魂汤,他为什么什么事都向着她!等着吧,本郡主不会这么容易就放了那个贱人的!我现在就去找太后,我就不信她会任由你这个妖女继续蛊惑太子哥哥!哼!”
说完,她便带着一群人,怒气冲冲地走出了监牢,然后直奔着太后的瑞安宫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