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楚御泽抱着伤痕累累的清璃,很快就回到了永康宫。他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自己的床榻上,宫里的其他宫女见她伤的如此严重,纷纷忙着取来药酒,想要为她擦拭和包扎。
“我来就好。”
楚御泽轻轻地坐在她的身旁,接过宫女递过来的跌打损伤膏,一点儿一点儿地为她涂抹在伤口上。
“嘶——嘶-—”
冰凉的药膏在碰到灼热的伤口的一刹那,好似冰火两重天,疼得清璃忍不住叫出了声,清丽的眉睫也跟着拧成了一团。
楚御泽连忙腾开手,无比担忧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我的力气太大了,弄疼你了?”
清璃缓缓抬起眸子,瞥见他眼中深深的疼惜,心底不禁一暖,身上的伤口好像也变得没那么疼了。
她抿了抿嘴,摇头道,“没有,就是一时间有点不适应。”
“哦,那就好。”楚御泽暗暗松了一口气,仍旧取出药膏小心地为她涂抹在伤口上。
“真是没想到,那个倾月郡主竟然下手这么狠,把清璃打成这个样子!”
“就是,明明太后都说了不能责罚清璃,只是关起来就好,那个郡主居然还要暗用私刑,真是心肠歹毒!”
“可不是嘛,像她这样的人,还是要远离比较好啊。”
“……”
围观的宫女看到清璃被打得浑身都是鞭痕,纷纷忍不住为她打抱不平起来。
清璃看着众人眼中那真切的关心,心里忽然觉得自己是那么地幸运。
虽然暂时没了法术,害得自己被那个恶毒的郡主欺负了一顿,可是她也很幸运,身边还有这么多真心在乎她的朋友。而那个郡主,除了高贵的身份,却什么也没有。
相比之下,自己也不算很惨吧。
正当她暗自出神之际,楚御泽已经为她涂好了手臂上的大部分伤口。
望着清璃原本白皙细嫩的双手,此刻却布满了大大小小,深浅不一的伤口,楚御泽心中一紧,喟然长叹道。
“我以前只是觉得倾月她比较娇纵而已,但是内心里仍旧是一个心思纯善的女孩子。可是经过这件事,我才发现,她比我想象中的,残忍多了。”
清璃看了看他有些黯然的神色,想要说些什么来安慰他一下,心里暗自回旋了一圈,却发现不知道该说什么才比较好,索性低垂着眸子,一语不发。
忽然,楚御泽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清璃,我想过了,我刚才救你出宫这件事,倾月恐怕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现在她应该已经到了瑞安宫,在和太后诉苦呢。”
清璃一听,也不由地多了几分不安。“那怎么办?太后她……会不会因为你救了我,要责怪于你啊?”
是啊,如果是为了救她,反而害得楚御泽身陷牢狱,被众人推上风口浪尖,那她的罪过可就大了。
楚御泽叹了口气,沉思道,“我倒不怕她责怪我,我只是担心倾月会像上次一样,在太后面前胡言乱语一番,把这件事搅得越来越乱。到那时候,一切可就不好收场了。”
“这……”清璃拧着眉,不知该如何是好。
楚御泽想了想,转过头看着她说道,“我想过了,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看来我们躲是躲不过的了。清璃,我们即刻去一趟瑞安宫,当着太后的面儿把事情的真相说清楚。这一次,我一定不会让任何人再误会你了!”
看着他坚定的眼神,清璃也郑重地点了点头,“好,我听你的。”
……
瑞安宫内。
“太后,有人欺负倾月,您一定要给倾月做主啊!”
还未进殿,顾倾月便用丝帕捂着脸庞,哭哭嚷嚷地走进了屋内。
彼时,太后刚刚用过早膳,桌上的羹汤都还没来得及撤下,就听见屋外传来了一阵隐隐的哭声。
果然没过一会儿,便看见顾倾月一脸委屈的拭着泪,两眼通红地走了进来。
“玉儿,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一大早的,就哭成这样了?”
太后连忙命人收拾好桌椅,心疼地拉着她的手一同坐了下来。
顾倾月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柔声道,“太后,今天一大早,我本来打算去看看那个叫清璃的宫女,可是等我去了以后,却正好遇到了太子哥哥。”
太后凝了凝神,“哦?泽儿?他居然那么早就去看望那个丫头了?”
顾倾月点点头,“嗯,太子哥哥一向待他宫里的宫女十分亲切,我本以为他只是去看看那个宫女而已,可是最后那个宫女居然要他趁机带自己出去!”
“什么?那个丫鬟也太目无王法了,竟敢私自逃出大牢!”
太后气恼地拍了拍身边的扶手。顾倾月见她信以为真,低垂的眼底倏地闪过一丝奸狞,随即又恢复如常,继续装作一副十分委屈的模样说道。
“月儿当然知道这样做是十分不可取的,于是我就跟太子哥哥说不要违背了太后的懿旨,可太子哥哥非但不听,还当着我的面把那个宫女抱走了!还跟我说,就算太后怪罪下来,他也要把那个宫女救出去!”
“太后,您一定要给月儿做主啊,否则,月儿以后在宫女面前,可怎么做人哪……呜呜……”
太后听完,霎时气得眉心直跳。“没想到泽儿现在是越来越不懂规矩了!居然为了一个小小的宫女,公然与哀家作对!”
她拍了拍顾倾月的手背,安慰道,“月儿放心,哀家一定会让泽儿给你一个交代的!来人,立刻去永康宫,把太子殿下给哀家叫来,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一旁站着服侍的宫女听了,正准备退身出去,殿外却忽然响起了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以及一道清晰而坚定的嗓音。
“不用去了,本宫已经来了。”
众人闻声看去,那面如冠玉,身穿浅蓝色缀云袍的男子,不是楚御泽,还能是谁?
一见到他,顾倾月便表现得更加可怜了,躲在太后怀里断断续续地抽泣着,好像他真的让她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然而站在她对面的楚御泽在看到她这副故作可怜的模样时,眼底却不由自主地闪过了一丝不耐。
“泽儿,哀家正想派人去找你呢。刚才月儿已经把今天早上在监牢发生的事说给哀家听了,你怎么能全然不顾皇家的规矩,竟敢私自把一个关入大牢的宫女带回宫去?你是存心不把哀家放在眼里了吗?”
楚御泽恭敬地拱手作揖道,“皇祖母,今日之举,并非出自孙儿本意,只是眼看着清璃就要被活活打死了,孙儿实在看不过去,才施手搭救的。”
此话一出,太后却有些摸不着头脑了,“活活打死?这话是从何说起?哀家从未叫任何人对那宫女施以刑法,怎么会被打死呢?你可不要为了袒护那个丫头,就在哀家面前编造事实。”
“方才月儿说,那个丫头怂恿你救她出去,你居然就答应了。身为一国太子,你怎么能这么被人牵着鼻子走呢?”
“编造事实?”楚御泽若有所思地重复着这几个字,嘴边扬起了一丝嘲讽的笑意。锐利的目光好似一把利刃,一瞬不瞬地打量着太后身旁的顾倾月,看得她心里直发毛。
“皇祖母,真正编造事实的人,只怕另有其人。”
太后见他的目光一直盯着自己身旁的顾倾月,心中有些不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楚御泽定定地看着顾倾月那张浓妆艳抹的脸庞,好像这样就能看到她的心里去一样。
忽然,他淡淡地开口道,“倾月,你是不是该为你所做的一切,跟大家好好地道个歉?”
顾倾月缓缓抬眸看向他,眼神却有些飘忽不定。
“道歉?我为什么要道歉?我做错了什么?”
太后也跟着附和道,“是啊,泽儿,该道歉的应该是那个宫女,而不是月儿,你在胡说些什么呢?”
楚御泽看了一眼太后,又重新把目光定在了顾倾月身上。
曾经,他以为她只是有些任性,有些恃宠而骄罢了,其本质仍然是一个善良且单纯的姑娘,所以他一直都尽最大的可能去包容她,体谅她。
可是如今,依然是那张熟悉的脸呈现在他面前,可他却觉得她看起来是那么地遥远,那么地陌生,好像他从来都不认识她一样。
当他看到清璃身上那一道道深刻的红痕,那一缕缕凹陷下去的肌肤时,足以可见抽鞭子的那个人下手有多么地狠厉,又多么地想要将对方置之死地。
那么残忍,那么冷血,那么不近人情的事,居然是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顾倾月亲手做的。
从那一刻起,他对她仅存的那一点点爱而不得的愧疚,也已经变得荡然无存了。像这样冷漠无情,心狠手辣的女子,他是永远也不可能喜欢她的。
即便没有清璃,他的心里也绝对不会留出一分一毫的位置给她。这样的人,不值得。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楚御泽深吸一口气,继而沉声道,“好,倾月,事到如今,你仍然没有任何的悔改之意,那就不要怪我不念旧情了。来人,把清璃带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