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筝点亮蜡烛,竟见眼前有一条身若水桶般粗壮,长约十九尺的黄金蟒。
蟒蛇“嘶嘶”地吐着蛇信子,冰冷的眼珠盯着宋筝。
这里竟然养着蛇?
宋筝微微颤了颤,手中烛光摇曳。
蟒蛇不动,只是望着宋筝。宋筝也不敢乱动,一人一蛇就这么僵持着。
“嘶——”蟒蛇突然袭向宋筝。
宋筝侧身躲避,蟒蛇紧跟不舍。
这蛇能被养在这,这里多半会有其他出处。
蟒蛇随着宋筝的走向而动,将原先待着的地方腾了出来,一道暗门露了出来。
果然有路可走!可是照着这蟒蛇尺寸,进暗门也不是什么难事,为何却待在此处?看来这暗门后面怕是危机四伏。
眼见蟒蛇已袭至眼前,宋筝抬手相挡,那蟒蛇却是像见了什么妖魔鬼怪般躲着宋筝。
宋筝不解地望了望自己手上。方才虎口被蜡油烫伤的红印映入眼中。
这蛇莫非是怕蜡油?
宋筝见时机已到,无心再与蟒蛇纠缠下去,冒险入了暗门。
宋筝警惕地借着烛光望着四处。
“咔嚓。”感觉到脚下砖块下沉,宋筝神色一敛。
“嗖嗖——”数支冷箭从上方射来。
宋筝只得闪躲,却不料触发了更多的箭矢。
见势,宋筝取出匕首挡开箭矢,勉强前行。
闪进一旁的岔道,宋筝方才发现手臂处竟被划了几处,衣裳被染红了。
道有岔道,岔道又有岔道,伤口的毒素让宋筝失去判断力,只能靠着感觉随意走着。
所幸岔道中并无机关。
不知走了多久,一阵清风携着潮湿的泥土气味拂过宋筝脸庞。
看来是走出暗室了。
宋筝抬头望了望夜空,见其还是繁星满天。
伤口处的的毒素渐渐蔓延,宋筝只觉全身发麻,站不起身,只得躺在地上,视线渐渐变得模糊不清。
朦胧中,宋筝只见一抹素白踏月色而来。
宋筝失去意识前只觉她被拥入一个温暖的臂膀中,那人身上有股淡淡的药香。
宋筝悠悠转醒,发现自己竟躺在榻上。
这是哪里?
房中仅有她一人,而且这床塌木板上的雕刻风格是未曾见过的。
宋筝沿着板上的雕刻看了下去,却发现并不能看懂板上雕刻所传达的意思。
鼻尖萦绕的药香提醒着宋筝方才发生的事情。
宋筝卷袖,看着手臂处有被包扎过的痕迹。
看来刚刚发生的事情并不是一场梦。她的确是被人救了。可这里是何处?
宋筝扶着床沿起身,环视了房内一周。
房不大,布置简朴,房中仅有一床,一桌,两凳。门旁有一挂画,画上仅有一横,远看似出自孩童之手,近看却又发现笔墨浓转淡,若是无斟酌过,还真无法画得似如此浓淡恰好。
那人会不会在外头?
宋筝决定出去看一看。
刚打开门,迎面袭来的凉意使宋筝哆嗦,禁不住打了寒战。
此时正值盛夏,这房屋竟如此反常。虽说杜素素的小院也是凉意入骨,但却不似此处这般寒意令人生畏。
房外水汽很重,尽管日光透过层层白雾照在地上,可约莫走上三尺就会看不见方才所待之地的景物。四周很安静,蛙声蝉声都没有。
宋筝走在廊上,踏在厚重结实的木板上,发出“哒哒”的声响。
廊上柱子偏上有一筑件,宋筝走近一看,竟是祥狮瑞兽。
祥师瑞兽有吉祥之意,有辟邪的功效。不过一般人家都是把祥狮瑞兽放在府门前,而且也没见过把祥狮瑞兽筑柱子上的啊。
就在宋筝打量着祥师瑞兽时,一道声音幽幽地从身后传出。
“已经很久没有人能从‘岔道’中活着走出了。”发出声音之人似许久未说过话般,声音有些沙哑。
宋筝寻声回首,隐约见一抹素白站在约莫四尺外,但白雾太重,望不清容貌。
“你是?”宋筝有些警惕地看着眼前人。
“回房吧,这里雾大。”男子恍若未听闻宋筝的话,自顾自地往厢房走去。男子衣袍飘逸,走路生风,身上的药香随着风萦绕在宋筝鼻尖。
他是救她的那个人!
宋筝识得那药香,虽不知男子是何人,但既然自己的命是他救的,就算得上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既然是救命恩人,信他又何妨?
宋筝垂眸,随着男子回了房。
入了房,宋筝看清了男子面容。不过二十有六的模样,长得很俊秀,眉目有些似姑娘。但看到男子的喉结,宋筝也就打消了眼前人是女扮男装的想法。薄唇之人向来性子冷淡,这句话果真不假。眸色偏浅,无任何波澜起伏,毫无生气可言。男子的肤色有些苍白,似不健康的那种惨白。
“阁下方才的话是何意思?”
男子并未理会宋筝,将带来书卷铺于桌上,随后便翻阅起书卷。书卷上的文字是宋筝不曾见过的。
宋筝不禁蹩眉。
对了!是挂画!为什么要挂一副这样的画?
望到挂画,宋筝突然明白了。
“这幅挂画虽看上去似无心用笔带出的,可细看却并非如此。”
男子仍恍若未听闻般,不予理会宋筝。但宋筝知道男子在听她所述说的话。
因为男子的目光一直落于书卷上的同一处地方,没有移动。
看来他真的是在试探她。
“这一笔力度逐渐减小,笔墨浓淡程度恰到好处。一横代表的应该是水。这力度逐渐减小,笔墨由浓到淡,应该就是水渐渐减少的意思。”
见男子放下书卷,宋筝便知晓自己猜中了男子的意思。
“这水渐渐减小应该是一种比喻——指代一个人从当初的雄心壮志在经历了许多事情后变得想淡出尘世,隐入林中,追随平凡之心。换一句话来说,就是此人想逃避现实。”
闻言,男子沉默片刻,启唇道:“‘岔道’是以西嵘几百年前的一地宫为原型,由褚堇君先生亲自督促建造的。‘岔道’共有二百一十一条支道,其中有二百一十道相互交错连接,道道又分,分了又合,实际只是在原地转圈罢了。其中只有一道是可以走出‘岔道’。”
“若是走不出会如何?”西嵘?这“岔道”竟然和西嵘有关系。
“不会如何,只是亡于内,化作白骨罢了。”男子轻描淡写道出,仿佛似什么不足挂齿的小事般。
“阁下又是如何得知这‘岔道’的事情?”见男子对“岔道”如此熟悉,想必应该与村子有些联系。
“呵呵。”男子闻言,压低嗓音笑道。
“惘空,送这位姑娘出去吧。”话音刚落,一名书童出现在房门。
见男子下了逐客令,宋筝也不好多问,只得识趣地随着书童出去。
书童瞧着约莫七八岁的模样,着黑衣,肤色却与男子一样,病态的惨白。而且,这孩子怎么走路不太顺畅?是有腿疾吗?
“小心。”见书童有些站不稳,宋筝伸手扶了一下,却被指尖传来的寒意惊得缩回了手。
这孩子怎么那么冰?感觉就像触了块玉般。
书童稚嫩的脸上并未有太大波澜,与先前一样,面无表情地继续带路。
“我不能过去了,就在这里吧。”走了一会,书童突然停下道。
“啊?”宋筝被书童的声音所惊吓到。这嘶哑的嗓音似出自一名老者之口,与这书童稚嫩的面容极度不相符啊。
“姐姐你该回去了。”书童再次开口。宋筝确认此若老者之声就是这书童的嗓音。
“可是我要怎么走呢?”宋筝看着眼前被白雾遮盖的一片,有些困惑。
“往前走,莫要回头。”说完,书童便隐入了白雾中。
见书童离去,宋筝无奈,只得沿着脚下石砌的小路,借着日光往前走去。
见书童回来,男子波澜不惊的脸上终于出现了裂痕。
“惘空,你说我是不是在逃避?”男子苦笑道。
书童站在男子身后,垂首沉默不语。
“罢了罢了,事情也已过去几百年了。故人已逝,也该放下了。”良久,男子轻叹道。
“那姑娘和褚家有缘啊。”话音刚落,书童黯淡的眸中划过一丝光芒。
雾愈来愈大,宋筝只觉雾渐渐包围了自己,胸口有些发闷,有些透不过气的感觉。
宋筝愈往前走愈是觉得胸口闷,渐渐的,有一种窒息的感觉。
宋筝有些犹豫,想折回去。却又想起书童所说的“往前走,勿回头”。还是再走一段路吧。
就在宋筝觉得走不下去想要折返时,书童的声音再次响起。
“姐姐你该回去了。”
闻声,宋筝惊醒,竟见此时身处酒楼厢房内。
之前的都是梦么?
心悸使宋筝透不过气。缓了一会,宋筝方才发现自己早已大汗淋漓,里衣被汗水浸湿。
宋筝只觉头晕脑胀,伸手揉了揉太阳穴。袖中物件拉扯的感觉让宋筝不由蹩眉。
卷起袖子竟见臂上包裹着细布。
之前的不是梦?
宋筝拆下细布,见应有伤口之处竟完好如初,就连放置于袖中的夜明珠也还在原处。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方才在那里可是能见日光,约莫应是辰时末了。
宋筝起身,移至窗旁,开窗竟见朝阳初升,金光打破了黑夜的寂静。
宋筝蹩眉。
到底是怎么回事?若不是那一条细布缠在手上还真以为是一场梦呢。
现在这个时辰酒楼里应该有人醒了,不如去问一问。
宋筝披衣走出房门。
此时厨房处灯火通明,已经开始张罗一日的食材了。
“宋姑娘。”一妇人见宋筝便微微颔首。
“陈婶。”宋筝记得这是掌管厨房的陈婶。
“宋姑娘今日怎么起得那么早?”陈婶笑着给宋筝斟水。
“没什么,可能是昨夜冷着了。”那男子的宅子太凉了,才待了一会便着凉了。
“那我给姑娘煮姜汤驱驱寒。”陈婶目光扫过宋筝袖口,神色一变,将宋筝拉去一旁。
“宋姑娘昨夜可是入了‘岔道’?”陈婶压低声音道。
“陈婶怎么会知道?”听到“岔道”二字,宋筝敛了敛神色。这陈婶果真不是寻常妇人。
“宋姑娘你这袖口有一梅花印。”陈婶指了指宋筝袖口。
“啊……还真是。”宋筝寻着陈婶的指向,竟发现袖口沿上多了一点嫣红。
“宋姑娘遇见那人了吧?”
“啊?”宋筝一时没反应过来。
“那位穿白衣裳的先生。”
“嗯。”陈婶竟然也知道那人!宋筝讶然。
“姑娘,你方才入的是阴曹地府啊。”陈婶直直地望着宋筝的眼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