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你今日太不够意思了。你见了杨姐姐居然不告诉我。”
见柳玖言语中有埋怨的意思,陈旭放下手中扎了一半的草人,笑道:“酒在后院梧桐树的下面,自己去取吧。”
“算你还有点良心。”
待柳玖取酒回来,陈旭道:“你今日见着‘黑白修罗’了?”
“见着是见着了,但是他们为什么会在哪里?莫非是你叫他们来的?”柳玖抱着酒坛子寻得一处地方坐下。
“我哪里有那么大的能耐请得动那两樽大佛啊。”陈旭摇摇头,接着道:“他们是为了明年春的武林大会来找菲菲的。虽然他们请了十年,菲菲也拒绝了他们十年,但不知为何他们还是接着请。”
“毕竟他们都见证过杨姐姐武艺的巅峰时期呢。”柳玖垂眸,似在思索何事。
二十年前的事情以前也有听总舵那几个老头说过。那时杨菲菲不过二十出头的年岁,先前参加有没有在任何比试,直接在武林大会一路赢至武林盟主跟前,此事是过去从来都没有发生过的,因此杨菲菲一时名声大噪。但真正令人震惊的还是杨菲菲大败当时的武林盟主后,拒武林盟主之位。
“待会你帮我劝劝菲菲,看她能不能应下邀请。我想过了啊,宋丫头若是在江湖中有一席之地,往后这一支力量估计会起着极重要的作用。”
“你想让她参加武林大会?”柳玖闻言挑眉。
“有这个打算。”
“出了闪失怎么办?”
“总不能将宋丫头保护得太好了,往后她要走的路可艰辛着呢,现在磨一磨,练一练也是极好的。”陈旭捋着白胡,煞有介事道。
“随你吧。”柳玖起身出门。
柳玖沿着今日去小筑的路,发现小筑竟消失了。
“可是柳姑娘?”身后一道温和的嗓音响起。
“正是。”柳玖转身见正是今日那淡粉衣裳的女子。
“小主已等姑娘很久了。”女子示意柳玖尾随自己。
柳玖滑着船随着女子的道,不一会儿便见到了小筑。
这湖面竟然布着阵,今日居然还没有发现,大意啊。
柳玖上岸,走进庭院,见杨菲菲坐在地上逗着水里的锦鲤。
听见脚步声,杨菲菲抬头望着柳玖。
“我还以为你忘了我这老姑娘呢。不过今个儿怎么舍得来了?”杨菲菲柳眉一挑,佯装不悦。
“诶哟,我的好姐姐。”柳玖见状忙将带来的酒坛子放在桌上。
自三年前西嵘灭亡起二人便没有再见面。虽说后来知道杨菲菲在总舵,但因诸多事情也没有能够去一趟京城。想必杨菲菲心里还是挺气的吧。
“你就别气了,我这不是来给你赔罪来了嘛。”
见酒香浓郁,杨菲菲轻笑道:“算了,看在这酒的份上,这回就饶了你吧。”
“老头跟你说什么了?”见杨菲菲笑了,柳玖寻着一处地方坐下。三年未见,杨菲菲倒是没变多少。
“他让我应下武林大赛评审的邀约,说是看在‘寅子’的面子上。”杨菲菲捧起酒坛往嘴里灌了一大口酒。
“那个姑娘就是‘寅子’吧?不过怎么和小时候长得不像了?”许是酒太烈,许是想起过去往事,杨菲菲只觉眼角发酸。
“她用了程家的易容粉。”
“难怪程家对她如此关注。”杨菲菲轻叹一口气。
“今日‘黑白修罗’是来给你送请柬的吧?”柳玖接过杨菲菲递过来的酒坛,也效仿着杨菲菲的样子,抬头猛灌一大口酒。
见杨菲菲点头,柳玖又问道:“那你应下了吗?”
“我应下做什么?”杨菲菲斜眼望着柳玖,“你也知道,于我,无他无江湖。”
“我的好姐姐啊,这可不仅仅是你一个人的事啊,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十年前杨菲菲隐退江湖的因果鲜有人知,有人说是因练功走火入魔,有人说是入了宫闱享荣华富贵。但真相不过是名痴情女子作茧自缚罢了。
“瞧你。”见柳玖紧张的模样,杨菲菲轻笑出声,道:“放心吧,我已经应下了。不过倒是你们……”杨菲菲转移话题没有说下去。
“你这丫头挑酒的本事倒是增长不少啊,这酒我怎么才喝一两口就醉了呢?”
“酒不醉人人自醉。”
闻言,杨菲菲猛地抬头望着柳玖。对上柳玖冷清的眸子,杨菲菲别开目光,有些狼狈。
“故人已逝,终成往事,你也该放下了。”
杨菲菲恍若未听闻,抱着酒坛,摇摇晃晃地起身走向厢房。
“倒是你们啊……”杨菲菲合门前,倚在门框望着柳玖淡淡道。后面几字愈来愈小声,柳玖也只能从杨菲菲口型分辨。
杨菲菲合上门许久,柳玖望着夜空中皎洁的弦月小声呢喃道:“快了快了,再等等。”
见夜色已深,宋筝准备沐浴就寝。
褪下外衣,宋筝发觉袖中似有异物。取出一看,是一用手绢包裹着的小包。
这是什么?
宋筝打开手绢,见里面放着一颗豌豆大小的深绿色的玉石和一张纸条。
宋筝展开纸条,见上面竟是用不同的人笔下字剪裁下拼凑而成的一句话。
子时村头见,独来。
村头?是陈旭吗?不过若真是陈旭要见她,又何必如此偷偷摸摸呢?
不过这人既然能够趁她不注意将这东西放在她身上,也知道她是村子中人,那想必早已探明她住何处。就算子时不去,那人八成也会自己亲访。
宋筝突然想起今天下午临走时见到的远处树荫下的男子和扶了她一把的女子。
莫非是那个时候?宋筝想起女子扶她的时候抓的好像是她的袖子。应该是他们了。
宋筝在心中丈量了一下酒楼到村头的距离。路程有些远,罢了,就等他来访吧。再说了,那人让她独去村头,那就说明他不想惊动其他人,在这酒楼处处都是人,他若是不想惊动其他人,就不会对她怎样。果然怎么说还是酒楼安全一些。
宋筝沐浴后问冬书要了两个铃铛,随后就在房中整了个“阵”。
见时间也不早了,宋筝吹息烛火,躺在床上闭目假寐。
“铃铃铃——”约莫两个时辰后,房中的铃铛发出响声,宋筝随声微微睁眼,警惕地望了望发出声响的地方。
除去原先合上现在却是打开的窗户,一切都与先前无异。他肯定在房中,只是不知在何处。
“姑娘,既然这么久你都没睡着,不如陪我说说话吧。”声音幽幽地从宋筝床底下传来。
“啊!”宋筝惊得从床上跃跃欲试起,但又担心冬书发觉,只得掩嘴减小声音。
“这算是你让我在村头吹了半个时辰冷风的惩罚吧。”男子压低声音笑道。
“阁下是何人?如今已经这般晚了,阁下一个男子出现在一个姑娘房中,这恐怕不合礼数吧?”宋筝听着男子的笑声,不由鸡皮疙瘩起了一身。随后宋筝稳了稳心神,告诫自己莫被男子吓到。
“在下程墨。”程墨不知何时从床底去到房中央的圆桌旁。
果然。宋筝垂眸。
“既然姑娘不愿在村头,那我便只好委身于姑娘房中。”程墨挥袖,房中的烛火忽地自己点着了,摇曳的烛光映在程墨身上。
“程公子有何贵干?”程墨穿着斗篷,宋筝看不清其容貌,但从身形大致可辨出应该未过而立之年。
“不知姑娘姓何名何?”程墨恍若未听闻,自顾自地拿起桌面茶壶斟茶。
“宋筝。”宋筝蹩眉,这程墨明明知道她叫什么,现在又是整哪一出戏?
“可是湘城宋氏?”
“非也。”
“渊城宋氏?”
“兆城宋氏。”
“我可从未听闻过兆城有什么宋氏。”程墨将手中杯捏得粉碎,转头望向宋筝,接着道:“你可曾听闻程家的易容粉?”
“不曾。”冬书也只是跟她讲过程家绝学罢了。
“是吗?”程墨突然现于宋筝面前,食指一屈,抵着宋筝的下巴,强迫宋筝望着他的眼睛。
“你想做什么?”宋筝只觉压迫感迎面而来。论身手,程墨在她之上,看来也只有见机行事了。
“别动。”程墨将茶杯的碎片抵在宋筝侧脖处。
程墨盯着宋筝望了许久。
“你真的不曾听说程家易容粉?”
“我为何要骗你。”宋筝只觉脖子快失去知觉。
“谅你也不敢骗我。”程墨放开宋筝,转身回到桌子旁坐着。
见程墨坐下接着喝茶,宋筝不由地松了一口气。既然有闲情喝茶,那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了。
宋筝打量了程墨一会,道:“程家易容粉是什么?”
“易容粉就是用来易容的,易容这一行生意最好的要数程家。”
“那与我族氏有何干系?”宋筝不解为何程墨会问她属何处。
“程家的易容粉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买的起的。”程墨瞥了宋筝一眼。
“可我也没有程家易容粉,不知程公子为何而来?”
“程家之所以能在易容这一行独占鳌头是因为易容粉虽覆于脸上,人却毫无感觉,仿佛与无用易容粉一般。而且我们家的易容粉很难自然脱落,若是要去除,则需用茶水与陈醋二者混合,稍稍煮沸,再用毛巾打湿敷在脸上一个时辰。”程墨望了一眼宋筝,道:“我绝不会认错自家的东西。”
“程公子的意思是我用了易容粉?”宋筝忽然想起陪葬品中的胭脂盒。那日沾了胭脂,的确是借着溅出来的茶水擦去。莫非那盒胭脂是易容粉?但是程墨为何要告诉她这些。
“看来他们还没有告诉你啊。”程墨轻笑道:“不过没关系,我倒是可以说说你的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