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柳玖阻止不及,物体直直砸中宋筝。
“这是……竹球?”
“对。”柳玖蹩眉。这下计划可算是被耽搁了。但若是不去,杨菲菲那般心高气傲又怎许别人拒绝自己,恐怕闹起来会惊动房中人。
“船夫,摇船去园主的小筑。”
“是。”
“主子,外边有一公子说愿意出资换竹球。”行了一段路,秋琴的声音突然响起。
“不换。”若是让杨菲菲知道了,非扒了她的皮不可。一想到过去的杨菲菲,柳玖就忍不住一阵寒战。而且她总觉得这竹球是杨菲菲故意扔过来的。
“可他派人围住咱们的船了。”
“今日真是祸不单行啊。”柳玖心中虽不愿,但还是走了出去。
“你想要这竹球?”柳玖打量着坐在前头被众人围绕着的男子。这男子应过而立之年,衣着华丽,脚步多处有长期沉迷于酒色的浮肿。
“开个价吧。”男子色迷迷地盯着柳玖。
“那倒要看看你有什么了。”
“大胆!”男子一旁的家奴喊道:“我家少爷可是知县的儿子。”
“不得对小姐无礼!”男子怒斥家奴,随即望着柳玖笑道:“姑娘你这话可就不对了,这可不是看我有什么而是看我愿意出什么。”
“原来是李少爷,失敬失敬。”
眼前的人应该是李知县的长子李阳。李阳平日飞扬跋扈,在这镇上也算是一方霸王。人也三十好几了,却仍是不务正业,这附近人家总要提防自家闺女被李阳抢了去。李阳名下有一酒楼就在镇上,不知又怎盯上徐茗行的酒楼了,以前经常去村子整乱子,但后来被颜嵇寻治了治,也算是安分了一些。
“好说好说。”李阳对柳玖识时务很是满意。
“我听闻李公子名下有一酒楼。”柳玖笑道:“不如公子就拿那酒楼换我这竹球如何?”
“你!”李阳这才发现自己被柳玖耍了,脸部立即狰狞起来。
“好哇,你竟然敢耍我!来人,把她给我扣下带回我府中!”
柳玖倒也不慌,神色自若道: “你莫不是忘了那时的教训了?”
“你是那狗窝的人?”闻言,李阳挥袖示意家奴停下脚步。
听到“狗窝”二字柳玖蹩眉。若是换作往常自己早就给他两耳光了,但碍于今日有事情要办不得不作罢。
柳玖冷哼一声便走回船舱,留下李阳在身后骂骂咧咧。
杨菲菲的小筑建在湖面上,四周皆是水。
船舶岸后,一名淡粉衣裳的女子迎上来,微微颔首道:“二位请随我来。”
小筑规模虽不大却也是别致,庭院中竟钩出一水道绕着庭院一周,水清可见底,细细的白石铺满水道底部,水中数尾锦鲤在咬食一水面的落叶。
庭院与廊有小道,约莫二步长,小道建于水道之上,走在小道上宋筝方才发现水道底部的白石竟然是上好的和田玉。
这杨菲菲竟如此奢侈,将这样的佳品当作一文不值的水底石。
看来这杨菲菲并非等闲之辈。
“小主。”女子轻叩门道。
“进来吧。”声若和煦春风般轻柔扫过。
宋筝闻声只觉心中一涩,鼻尖一酸,不禁以手抵鼻,掩饰失态。
看到柳玖那一刻,杨菲菲一愣,神色变得有些奇怪,轻启朱唇小声道:“覃……”
“柳玖。”
“杨菲菲。”杨菲菲会意,以袖遮口浅笑,一双若潭般冷清的美目让人甘愿沦陷其中,纤纤素手恍若经打磨过的玉石般白嫩。
“这位是?”杨菲菲美目波光流转望着宋筝。
“我随行的朋友。”柳玖将宋筝往身后扯了扯。
“这是我的婢女,名唤秋琴。”
“欢迎来此。”杨菲菲佯作没看到柳玖的小动作,笑着迎三人入了内房。
“不知二位平日喜阅何书?”杨菲菲执起茶壶倒茶。随着茶水的“汩汩”声,浓郁的茶香渐渐弥漫在内房中。
“我们只是粗人,柴米油盐已经值得我们忧心的了,哪还来闲情逸致看书啊。”柳玖接过茶杯,一饮而尽后用袖口擦了擦嘴角。不料这擦嘴的动作引得房中婢子掩嘴偷笑。
“放肆,平日管得太松了是吗?”杨菲菲柳眉一挑,婢子立刻伏地。
“平日都随这些婢子闹,怕是惯了她们,这冲撞了柳姑娘,还望柳姑娘莫要放在心上。”
“无事。倒是杨姑娘平时宅心仁厚。”
“我看这样吧,我这也是许久未出门了,对外面的诸多事情也不太清楚,往后若是来客人怕失了礼数,不如让秋琴姑娘给我的婢子稍稍指点一下吧。”
“岂敢岂敢。”
柳玖示意秋琴随着婢子出去,秋琴颔首会意,便随着婢子走出了内房。
随后杨菲菲与二人扯了几句家常,见无趣便也不留了,让婢子送客。
柳玖示意宋筝先去船舱,待宋筝进去后,秋琴走近。
“如何?”
“在顶楼西侧倒数第二间厢房。”
“好。还说了什么?”
“让小主今晚带着好酒来折罪。”
闻言,柳玖轻笑。
杨菲菲就是杨菲菲,无论什么时候都惦念着酒。杨菲菲于她亦师亦友,杨菲菲也算是看着她长大,二人关系不浅。
不过话说回来,老头居然偷偷找了杨菲菲去打探那人的具体住房而且还不告诉她。看她回去怎么收拾他。
柳玖更确定那竹球是杨菲菲特意扔来的。
柳玖看了看厢房的方位,便指着一处对船夫道:“去那边看看。”
“是。”
见柳玖走进,宋筝笑道:“若是再不快一些,天便要黑了。”
“说的也是呢。”二人相识一笑。
这丫头果真聪慧,一开始就看出来此行的目的了。方才小筑里的动作估计也没过逃过宋筝的眼睛。
一阵利如刃的掌风劈向船舱,闪避不及,船立即四分五裂,船上人纷纷落水。柳玖来不及抓住宋筝,落水后二人分隔得有些远。
“你这莽夫怎么一言不合就动手啊!也不告诉人家一声,好让人家准备一下嘛。”尖锐的嗓音从远处传来,宋筝一行人不由得寻声望去。
只见远处湖面上方一名白袍身形消瘦的青年男子翘着兰花指,满脸怨容地瞪着一名黑袍身形魁梧的青年男子。
黑袍男子并未理会白袍男子,望向宋筝一行人,轻挥袖将湖水往两边拨开。
借着两边的水力,柳玖将宋筝带上了岸。因柳玖借力太猛,宋筝未站稳,踉跄了一下,身旁围观的一女子伸手扶了扶宋筝,顺势将一小包滑入宋筝袖中。
黑袍男子踏水而来,落地道:“姑娘没事吧?在下鲁莽,冲撞了姑娘,在下给姑娘赔个不是,还望姑娘莫要计较。”
“无事。”男子走近后,柳玖见袍上有一用黑线绣的麒麟不由神色微敛。
“前辈莫非是有‘黑修罗’之称的霍逸霍前辈?”
“正是。”黑袍男子挑眉道:“莫非姑娘与在下认识?”
“前辈说笑了,我哪里有那福分与前辈结识。”柳玖微微一笑,接着道:“久仰前辈大名许久,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那边那位可是‘白修罗’齐白?”
“嗯。”霍逸有些嫌弃地望了望远处若孩童般欢快踏水而来的齐白。
与霍逸寒暄几句后便作别了。
“玖娘,那二人是何来历?”
“那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黑白修罗’,二人所在的霍家与齐家在江湖中齐名,并称‘明刀暗箭’,在江湖上威望很高。霍家擅‘暗箭’,所以霍逸使的是锁喉银针,能杀人于无形。齐家擅‘明刀’,齐白使的是钺,但是江湖中鲜少有人见过齐白的钺,听闻凡是见过钺之人都已去见了阎王。说起来霍逸和齐白倒有一趣事是众人茶余饭后的话题。”柳玖见远处树后有一男子,但男子站在树荫处,望不清面容。罢了罢了,今日算他走运,如今还是先走为妙。
柳玖走向园门,回头示意宋筝跟上。
“霍家与齐家是世交,二家感情甚好。霍家大小姐与齐白也算是青梅竹马,二人感情也不错。霍家大小姐比霍逸长了七岁,也是霍逸唯一的兄弟姐妹,所以霍逸打小就跟着他阿姐,与齐白感情也不错。后来霍家大小姐到了双十年华,遇到良人便出嫁了,齐白就开始寻花问柳了。不过每次都被霍逸提了回来。时间久了,齐白也就不去那些烟尘之地了。倒是霍逸,现在都快三十了,都还没听说他对哪家的姑娘上心,江湖中有人传霍逸有龙阳之癖。”
宋筝见方才扶她的女子出现在远处现在树荫下的男子身旁,但并未多语。
听柳玖的讲述,言语间并未流露出对二人的敌意,反倒是有几分钦佩。看来那二人并不是程家派遣来的。既然不是程家的人,那就应该是来找杨菲菲的了。方才在小筑中她听到杨菲菲见见到柳玖时说的应该是“覃”字。
“覃茜。”宋筝小声唤道。
柳玖恍若未听闻般径直往前走。
看来是她多虑了。
宋筝也算是松了一口气。不过柳玖与杨菲菲先前必定认识,又或许是杨菲菲识得人多,记错名也说不定。
回到酒楼已是夕阳西下黄昏之时。
“你们二人今日玩得可算尽兴?”二人刚下马车就见徐茗行倚着门框一副“恭候多时”的模样。
“老徐你不跟我们一起去倒成了你的损失呢。”见徐茗行仿佛不知昨晚发生何事般,柳玖不由得送了一口气。看来徐茗行是真的不会计较了。
“是吗?”徐茗行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宋筝啊,听冬书说你对这酒楼了解得差不多了,那明日起这酒楼的东家之位就交给你了啊。”
“啊?”宋筝有些惊讶。
“我已经让人把酒楼转到你名下了,现在酒楼是你的了,我往后只是个住客。”见宋筝的模样,徐茗行只觉好笑。
徐茗行特意卖关子道:“往后你就知道了。”
柳玖浅笑不语。
这酒楼也算是徐茗行较大的家业了,能让徐茗行如今将其拱手让人的,估计只有京郊那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