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城的路上,甄珠眼前总会浮现出那个女人绝望的眼神,她不自觉地将自己的手掌掐出深深的印记。
即便请世间高僧颂三天三夜的往生咒,也洗不清她身上的罪恶吧。
正想着,忽听车厢外一阵喧哗。
甄珠撩开窗帘,见许多百姓正齐齐地朝一个方向走去。
她虽分不清东南西北,但顺着街望过去,高耸的玄武宫门便矗立在街的尽头,她连忙叫住一个人。
“姐姐,是圣上祈福的队伍要出发了?”
那年过半百的女人听甄珠姐姐叫的甜,笑得花枝乱颤,
“哪里,圣上的车队已经走了半个时辰了,我们这是要去练功。”
“练功?天心教?”
甄珠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对呀!今儿可是难得的黄道吉日,清气鼎盛,尤其玄武门门前的广场更是占尽了天时地利,大伙都要过去练功呢!”
果然是天心教!
可凌灵期却从没提起过有这种大型活动,难道其中有变?
甄珠想着从钱袋里摸出些银子递给女人,
“久闻天心教大名,奈何今日有了安排不便去,还请姐姐收下替我练功,让我也能长些清气吧。不过这练功究竟要如何练?”
“这……”
女人推辞一番还是将银子揣进了钱袋,有些难为情地道,
“不瞒姑娘,以往有长老做法,我等只诚心跪着便好,这次咱也不晓得要如何练,想来不过是打坐静心吸换气罢了,过去便晓得了。
姑娘放心,我收了你的银子,定会加倍用功,保你清气升,浊气消。对了,姑娘是哪家的?可需我日后上门传功?”
“不必了,姐姐好走。”
甄珠与女人作别,吩咐江离将马车停到玄武门附近一条隐秘的巷子里,自己则暗中观察着练功的情况。
只见广场上坐满了人,前面来得早的已经盘腿调息入定,后面来的则排在后面有样学样地坐下。
他们之间不需要言语便形成了诡异的默契,就连见多识广的宫门守军都忍不住惊叹。
奈何上头有令,不得伤及平民,他们只能看着,只要这些教众不进宫门,他们便不能动手。
江离看了看天上的太阳,朝甄珠比划道,再不回去林姑娘又要发火了。
甄珠却一脸严肃地道:
“顾不上那么多了,调头,去花里街。”
江离虽不明白甄珠为什么这么着急,但驾车的速度却快了几分,紧赶慢赶地到了京郊的花里街。
他上次来这里还是追查陶不然,但他实在想不出甄珠在这儿还有什么别的认识的人。
甄珠让他将马车停在一条小巷里,自己则引着他一路向更深处步行,直至一处高墙。
江离望过去,墙里有一座华丽的小楼。
按理说这应该在巷子口一眼便能看见,可要不是甄珠引路,他真的不会注意到它。
甄珠拨开附在高墙上茂盛的爬山虎,下面竟有个仅容一人通行的小洞,小洞的门上则贴着一张符咒。
见江离有些犹豫,甄珠低声解释道:
“是障眼法,防止不相干的人靠近,小心别碰掉了。”
这院子很是幽静,直至绕到了前面才看到几个人影。
那些人都穿着道袍,见有人从后面出来皆是一愣,甄珠丝毫没理会他们,直奔小楼而去。
可进了小楼,里面的道士就不这般客气了。
甄珠稍向后退了半步,
“三楼,别伤性命,速战速决。”
江离点点头,摸出腰间的弹弓,时而发射,时而拳脚相向快速开出一条路来。
甄珠跟在后面不断闪避着前面倒下来的人,一言不发地向上冲去。
上了三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条细长的走廊,就在甄珠不知到底要进哪个房间时,一个人影从其中一个房里冲了出来,手中明晃晃的刀子毫不留情地朝江离劈来。
江离险险躲过,胳膊却被划出一道细长的口子。
江离眼睛眯了一下,将弹弓插回腰间换上匕首,紧抿着嘴唇静待那人的进攻。
果然那人仗着自己占了上风熊一样向江离扑来。
江离找准时机挡开他的胳膊从他腋下闪过,匕首向滑向他的后背。那人敏捷地回头,一掌将江离拍开。
江离的灵巧在那人的经验面前不禁有些单薄。甄珠却顾不上那些,绕过激烈缠斗的两人朝那人方才出来的房间奔去。
那人看甄珠已经到了门口,一脚踢开难缠的江离,飞奔过来抓住了甄珠的后衣领,另一只手则持刀子向她刺来。
甄珠却已有所准备,回身一掌狠狠地掴在他脸上。
那人眸子里划过一丝狠戾,刀子移动的速度更快了些。
甄珠却迅速扬手将一枚铜钱大的徽章怼到他面前。
“混账!睁开你的狗眼,还不快滚开!”
那人顿了片刻,手中的刀依旧向甄珠刺来,江离想来阻挡却已来不及。
好在门猛然被打开,屋里的贾长老眼疾手快地握住了那人的手腕。
“这是天心令?您竟是……国富,快退下!真人里边请!”
那天心令他只见过一次,是天心教**凌灵期叫他好好记着。
那令牌铜钱大小,通体金黄,一面雕着半开的莲花,另一面铸着天心教字样,令牌的侧面则布满了奇怪的纹饰,像是某种异域的文字。
凌**说这令牌世上仅此一枚,持令牌者乃天心教背后的真人,一旦露面,务必无条件服从。
“真没想到我天心教真人竟是位妙龄女子,姑娘气魄在下好生敬佩。”
贾长老忙不迭地斟着茶道。
甄珠淡淡瞥了他一眼,
“贾长老既然知道我的身份,我便有话直说了。天心教教众集于玄武门前练功之事可是长老所为?”
贾长老端茶的手顿了一瞬,笑道:
“哪里。真人当晓得,百姓间总有些奇怪的传闻,一传十十传百,假的也能传成真的了。”
“如此最好,还请长老解散教众。树大招风,我不想天心教惹上什么不相干的麻烦。”
“这……”
贾长老有些为难地道,
“既不是我等召集的,在下出面怕是也无济于事。在下倒觉得这也不是坏事。如今官家不再扶持天心教,传教受阻,此时教众聚集壮我声势,不失为将我教发扬光大的好时机啊!”
“长老真是为我教鞠躬尽瘁啊。”
甄珠皮笑肉不笑地道,
“我瞧你这屋子金碧辉煌的,想来我那银子长老也没少用。难不成只我的银子好用,我的话便只是耳旁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