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让甄珠来的吧?本王花自己的银子,轮得着你们来管?”
“主子,休怪老朽多嘴,您这一路所过之处都没少打点,中途又是换船又是吃穿用度,您的银子已经所剩不多了。”刘叔无奈地道。
“胡说!我可是个食邑万户的亲王,还在礼部挂着虚职拿着俸禄。还有丹州瑞鹤仙,好歹是处产业,还能缺钱不成?”
“哎呦,丹州之乱,瑞鹤仙这几个月没有盈余,如今林鹤儿只能自己垫银子维持。”
刘叔掰着手指一项项算着,越算眉头皱得越紧,
“至于租税,乔长史今早来过了,只送来千余两银子。说是农户欠收,城里的商铺也收不上租税,只有这些。只能等下次看看能不能多些了。”
景殊带着几分心虚,连忙问:“下次什么时候?”
“来年十月。”
景殊一直以为自己腰缠万贯,花起钱来只图高兴,从来也没个数,如今叫刘叔这么一说才有些惊慌,在屋里转起了圈,
“无妨无妨,不是还有俸禄嘛。”
刘叔叹了口气,两手一摊道:
“有倒是有,不过每月只有十八两。云州粮食菜食价格是京城的三倍,十八两都不够王府上下每月的菜钱。”
刘叔说着吸了吸鼻子,他原本只是个老仆,勉强应承下了管家的活计,谁能想到主子这么不省心,刚封了地就要揭不开锅了。
“如此说来,我们每月的俸禄都拿不出了?”青山忽然幽幽地道。
刘叔连不置可否,青山和碧水面面相觑。
跟着景殊不收分文地卖命倒也不是不可,可若是连俸禄都拿不到,自己这皇家侍卫当的着实有些抬不起头啊!
“听见了吧?赶紧把这些破烂都退了。”甄珠不耐烦地道。
小说都是骗人的,遇上的皇子也有可能是个穷光蛋。
自己没拿到嫁入豪门的本子就算了,如今还要被迫当种田文女主,看来她的财运即便在梦境里也没半点起色呢!
“不行!出尔反尔,我云中王的面子何在!”景殊梗着脖子,一脸坚毅。
“也是,好歹还是要在这混的。”甄珠难得体贴地点点头,
“刘叔,悄悄拿出去当了吧,别说是云中王府的。”
“你敢!”
“这也不行?”甄珠叹了口气,“那不如叫青山碧水去打劫好了,又快又省心。”
“不可,此非君子所为。”
甄珠瞧着景殊这死要面子活受罪的范儿忽然笑了,对刘叔道:
“您可知云州哪里可招工?”
“姑娘,您可是对老朽不满意?”
刘叔自觉这个官家当的失职,心下总觉得不安稳。
“哪里的话,我是对这个主子不满。我去重买个主子回来。碧水,你跟我一道吧!”
甄珠说罢起身便走。
景殊大惊失色,冲着背影跳脚大喊:
“刘叔,这些都拿去当了,换银子分给下人,让那些换主子的人后悔去吧!”
“你可是要把我们卖了?”路上碧水闷闷不乐地道。
甄珠大笑:“我这么善良怎么可能去做买卖人口的事呢?”
见碧水满脸怀疑,只好正色道,
“咱们去刺史府,把租税讨回来。”
心里却腹诽着,什么意思嘛,难道自己在他们心里的形象如此不堪?
可等到了刺史府,将石安、乔白一众官员绑起来,甄珠才勉强承认,自己走的确实不是圣母白莲花的路线。
“说吧,云中王府的租税怎么就这么点啊?是不是都被你们私吞了?”
甄珠不客气地叫人做了饭菜端上来,此刻边吃边慢悠悠地道。
“泼妇!竟然在我石安的地盘上撒野!”
“我就撒了,怎么样?你打我啊!”
甄珠斜了他一眼,筷子都没停一下。
别看石安平日里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遇上比他更流氓不讲理的,还是个女人,他也没办法,只能在一旁唾沫横飞地骂人过嘴瘾。
甄珠听他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话实在心烦,扒拉完碗里最后一根面条,起身拿起昨天景殊送的玉壶春,
“呦,我若是手滑,这好酒岂不可惜了?”
说罢作势要往地上砸。
“使不得!姑奶奶,我叫你姑奶奶还不行吗?快把酒放下,我这就给你银子!”
石安好不容易得了壶好酒,自己都没舍得喝两口,见甄珠险险地拿着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连忙服了软。
“石大人,云中王府的租税我已经送过去了,咱们刺史府也没有多余的银子啊!咱们是真穷,真穷啊!”
一旁的乔白说着竟落下了眼泪。
想他当年也是意气风发的小伙,如今竟被人逼到如此境地,全家已经近一个月没尝过肉味了。
甄珠见状心里叹了口气,看来是自己错怪了他们。
“那便说说,你偌大个云州钱都跑谁口袋了呢?”
乔白忙不迭开口诉苦,
“云州多农少商,土地贫瘠不宜耕种,农户都只能勉强填饱肚子,遇到灾年还得典妻卖子。”
“云州城倒是有几个大户,盐商钱友亮、粮商杜清风、酒商严小河、开青楼赌场的裘二铁。”
“不过这些人抱团取暖,根本不把我们官府当回事,每到缴税的日子便哭穷,内里外头两套账,我们也奈何不得啊!”
甄珠听了不以为意,“堂堂官府管不了他们?大靖律法何在?都捉了不就结了?”
“这群狗娘养的,脸皮比城墙还厚,巴不得进局子吃老子的牢饭!”
石安啐了口唾沫咬牙切齿地道,
“老子让他们吃了苦头,他们便找狗亲戚罢我的官,欺辱我们老婆孩子。狗杂种,老子早晚有一天要弄死他们。”
甄珠心里暗自叹气,官员仗势欺人的她听过不少,像云州这样,官员被人欺压的还真是少见。
不过既然被她碰上了,便是要管上一管的。
毕竟没有银子,别说皇位大业,就连日后在云州也是处处为难。
甄珠使了个眼神,让碧水将几人松了绑。
“光骂有什么用,你做父母官的竟让人欺负到这等地步,真是丢人!”
甄珠心里有了主意,白了石安一眼,带着碧水走了。
乔白几人望着那背影面面相觑。
这云中王看着一副翩翩君子好说话的样子,身边怎么带着这么个悍妇?
唯独石安饶有兴致地盯着桌面,喃喃自语:
“甄珠?这女子有意思!”
桌上凭空多了二两银子,下面压着个条子,上头歪歪扭扭地写着两个字——
面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