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甄珠并不是个斤斤计较的人,有时候还很大方。
只有三样东西是她的,别人绝对动不得:男人,钱,命。
景殊这样从小锦衣玉食的人怕是不能理解那种咬定青山不放松的劲头,但他还是和云州商会的几位老板坐到了一起。
只因甄珠说,他要是再不把钱要回来,她就要另谋高就了。
只是,几位老板刚进来他便觉得不对劲。这些人一个个穿的极为朴素,丝毫没有大户的样子,哭穷的本事更是一个赛过一个。
“哎呀,云中王府这茶都比我宅子里的好上许多。”盐商钱友亮呷了口茶惊呼道。
“别说这茶,就这茶盏,上手便知是佳品。王爷,能否让小人将这只带回去给一家老小开开眼?”酒商严小河更是变本加厉,竟然开口要起了东西。
景殊耐住性子,客气地道:
“严兄若是喜欢我便将这套都送给你。只不过,我听闻这云州的租税,各位可还没交齐……”
“冤枉,冤枉啊!”不待景殊说罢,酒商严小河便高声喊冤,
“王爷有所不知,今年行情不好,各家生意艰难。我们都是正经生意人,若是有钱,谁愿意被人请过来指着鼻子要钱呐!”
“是啊,是啊,严兄说的是。”
生意最上不得台面的裘二铁喃喃地附和。
“严兄可是在指责云中王?欠租税本就不该,岂能怪罪于他人!”
一直未开口的粮商杜清风倒似有几分风骨,厉声道,
“云中王怎能不晓得咱们的苦衷?他只是提醒我们罢了。云中王爷,您放心,容我们些日子,待日子好过些,我们定将租税补上,如何?”
景殊只好干笑着点点头,人家都说容些日子补上了,自己再逼迫未免有失身份。
就在景殊琢磨着怎么收场时,钱友亮竟满脸堆笑着道:
“听闻云中王府是从宫里带来的御厨,如今已到了吃饭的时辰,不知王爷可否赏脸让我们也尝尝御厨的手艺?”
景殊余光瞟了眼身后的屏风,额角渗出几滴冷汗。
钱都没要回来,再留他们吃饭,甄珠怕是会杀了他。
于是赶紧找个由头打发了几人。
甄珠这才从屏风后款款绕出来,斜着眼睛咂咂舌,
“你这云中王的牌子不亮啊,刺史府不把你当回事,小商小贩也不卖你的人情。我看还是尽早打发了大伙,你去卖个色什么的,姑且还能过活。”
“笑话,以本王的风采即便是出卖色相也是一笑千金。不像某人,怕是妓馆都不收,只能做洗脚婢。”
景殊摇着扇子嘴硬。
“好,你若这么说,这钱你自己想办法吧。”
甄珠说罢打了个哈欠就往后院走。
“哎哎,你站住!”景殊拦住她,梗着脖子道,
“这等事情本王确不擅长,你若能将这钱追回来,你叫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如何?”
“一言为定!碧水,跟我走,我倒要看看这些人肚子里有几斤几两油水。”
碧水扛上甄珠悄悄跟上那几人,过了一会儿,终于在一处隐蔽的房顶将她放下,指着隔了一条街的院子道:
“他们都进了这里。”
甄珠一看,嚯!院子里热闹着呢!
井边杀猪宰鸡的,后厨爆锅炒菜声,一派繁荣富庶的景象。
严小河进了门便将从景殊那讨的茶盏扔给了下人,和杜清风几人一起进了屋,再出来时,身上已都是锦缎华服。
“果然,全都是演员,本导师都想为你们爆灯了。”
“现在怎么办?”
“走啊,难不成看他们吃大餐啊!”
甄珠说罢起身等着碧水扛起自己,可碧水却没有动静。
“那道菜……”
“馋了?回头让御厨做给你。”
碧水若有所思地想了会儿,忽然道:
“你在这等着,我去去就来。”
说罢人便闪进暗处不见了。
“什么鬼,欺负我不会轻功啊!”甄珠嘟囔着索性趴到房顶看起了风景。
不远处就是云州最繁华的商业街——云财街。
说是繁华街巷,但行人却一个个面黄肌瘦,店铺也不甚红火。
倒是一处很是热闹,甄珠循着声音望过去,满仓粮铺前,一个老太太跌坐到地上痛骂着:
“喂,你不讲理!你明明收了银子却只给这点米,你是土匪吗?!”
“糟老太太,滚远点,你银子不足成,自然只能换这些米,不服啊?不服你去别家买啊!”
从满仓粮铺里出来个伙计模样的人道。
老太太拍着大腿痛哭,“满城的粮铺都是你家的,粮价一涨再涨,我老太太的棺材本都拿来换粮了,你们不能这么丧良心啊!”
“良心?当初可是你们自己晾跑了其它粮铺,如今又怪到我们头上。赶紧走吧,别在门口堵着,晦气!”
周围人围成一圈却都是冷眼看着,大家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面。
“造孽啊,真是造孽啊!”老太太见无望,只得哭着走了。
“杜清风这个畜生!”
碧水的声音把甄珠吓了一跳,他平时少言寡语,骂起人来也没什么创造力。
“他怕是连畜生都不如,心眼被猪油蒙住了,人面兽心的贪心鬼,活该下十八层地狱!”
碧水没想到还有这些骂人的词,一时间对甄珠有些敬佩,但还是有一点惊讶。
“你知道了?”
“这不明摆着吗?先低价垄断市场,再哄抬物价,不管百姓死活。”
“我是说那道菜……”
碧水见甄珠一脸茫然,咬了咬嘴唇,沉声道:
“他们桌上有道汤,叫延年益寿汤,用的是不满三个月的婴儿……”
“要不要我进去杀了他们?”
甄珠闻言一阵恶心,一群当了爹的成年人竟然吃小孩子,真是猪狗不如!
可就这样贸然进去大开杀戒只是治标不治本,一旦云州几个大户突然没了命,就连石安也不得不追究下去,反倒是给景殊添麻烦。
“别急,碧水,这两天要辛苦你了,咱们替老天爷治治这帮败类。”
之后的几天甄珠摸清了各个大商户的进货时间和路线,便把青山碧水哄出去办大事了。
这日正在清点库存,刘叔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刘叔,你来得正好,怎么样?这些粮食够吃一阵了吧?”
“姑娘,主子叫你赶紧过去,他脸色可不太好看。”
难道他知道了?
甄珠心里给自己打气,非常时期行非常之法,他发火也没用。
屋里景殊正黑着脸坐在案前,见她进来了,淡淡瞥了她一眼冷冷地道:“研墨。”
“不干!”
怎么着,还真当她是洗脚婢啊!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背着我干了些什么!”
“我堂堂亲王的近身侍卫竟然成了强盗,赃物竟明目张胆地运进了云中王府!你是嫌我这个王爷当的太安稳是不是?”
“若是追究下来,我不但保不了他们,说不准连你也要受牵连!”
嚯,还真知道了。
甄珠立马手脚麻利地照着电视剧里的样子研墨。
景殊毕竟是青山碧水的直系领导,一句话便可让之前做的一切努力付之东流。
再说他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这时候梗着脖子硬干怎么都不划算。
“王爷息怒,是小女子思虑不周了。我讲个故事给你算是补偿好不好?”
甄珠不等他回答便自顾自地道,
“从前啊,有个王者峡谷,王者峡谷两岸分别住着蓝国和红国,两国各有一座高塔,拿下那座塔便可将成为胜者。”
“蓝国的英雄大刀阔斧地前进。红国英雄遇见打不过的蓝国英雄就绕道,还会在途中杀一些小怪物补充体能,你猜最后哪国胜利了?”
“若是我,便做蓝国,速战速决。”
甄珠摇摇头:
“年轻人,作为王者峡谷的黄金战士,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在自己还弱小的时候一定要猥琐发育,多攒经济,制胜的可能才会大。”
“猥琐?发育?”
景殊有些疑惑地向甄珠的前胸望去,甄珠连忙挡住他的视线,想了想道,
“就是保存实力,偷偷发展。有了钱,就有了势,就可以打通关节,惩恶扬善。”
“所以啊,前期猥琐点,只要目标达到了,这都无伤大雅。况且你堂堂一个王爷,谁能想到你会去当强盗呢?”
甄珠拿出幼儿园老师的态度,苦口婆心地劝着,
“石安那儿你放心,他们已经苦这些大户久矣,帮他出恶气的事,他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怎么样的。”
景殊想了想,终究有些不甘,
“可我终究是个王爷啊,这事若是败露了岂不有辱皇家斯文?”
甄珠见他装腔作势的样子翻了个白眼,
“喂,演够了没?在沐城你干那事时怎么不想有辱皇家斯文啊?”
“你看看人家太子,有将军撑腰,动了个凌厉也只是伤及皮毛而已。再看看二皇子,背后靠着宰相,还有一群死忠粉。”
“你呢?要啥没啥,有法子发育还嫌猥琐,真是没救了!”
甄珠说着扔下墨棒,墨汁四溅。
景殊身手敏捷地躲到一边,摇着扇子坦然地道:
“沐城何事?我怎么不记得?话虽如此,不过青山碧水不在,难保本王安危。”
“我看你骨骼清奇,手劲奇大,就破格提拔你为本王的亲卫吧。正巧我身边还缺个丫头,你一并兼了吧。”
“可以啊,酬劳另算。”
“酬劳?”
景殊眉毛一挑,忽然将甄珠逼向桌子,
“本王如今除了这副身子也没旁的,你可是在打它的主意?”
“就你?”
甄珠嗤笑捏着景殊的下巴,眯着眼鄙夷地道,
“省省吧,你这套流氓撩法对付别的姑娘还行,老娘可不吃这套。”
“吃不吃,不尝尝怎么知道?”
景殊魅惑的声音挑拨着甄珠的耳垂。
甄珠一直都是嘴上流氓,身体上纯洁着呢,脸顿时红的像个西红柿。
景殊看着甄珠通红的脖颈心里正高兴,却见青山抬脚进了门,心里暗骂,这厮也不看看气氛。
刚要抬手将他赶出去,只听青山语气焦急地道:
“碧水被捉了,求王爷救他!”
甄珠和景殊同时一惊。
碧水的功夫虽赶不上关键,但也算是大内高手,能捉住他的想必是个狠角色。
究竟是谁?难道事情就这么败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