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虽看上去与张将军有干系,但也只是猜测。贵人虽有雄才大略,可京城高远,对张将军更是不甚了解,小人觉得,不如贵人暂且安顿,从长计议。况且侗邀不会善罢甘休,将来怕是有一番你死我活,您先报眼前之仇也未尝不可。”
“我咽不下这口气!”
“尉来,还没摸清对方底细,就算找到了又怎样?你能近得了他的身吗?侗邀这个直接杀人凶手此刻也许就在城里,你想报仇也得一步步来啊。”
甄珠柔声劝着。她心疼这个孩子,但直接搏命,未免太不划算了。
“姑娘说的有道理,贵人莫急,当务之急是守好底牌,待小人摸清状况,咱们从长计议。”
凌灵期说着,从一堆杂物里找到一副人皮面具,试要往尉来脸上安。
“你……等等!”尉来咳嗽起来,连忙挡住他下一步动作,“这玩意儿多久没用了?怎么一股子怪味?”
“贵人放心,这副人皮面具小人亲手所制,乃上等皮料,肤感嫩滑,透气性强,无皱无痘,五官平常,让人过目就忘,乃隐藏身份行走江湖必备工具。时间长没有护理虽有些味道,但贵人洗搓洗搓便可,不碍事的。”
此时甄珠脑海里只有两个字——买它,连忙问:“还有没有?给我一个呗?”
“此等好物世上难得,小人只有这一件。”
“我还有个问题。”在大家注意力都在人皮面具上时,宋凡星突然开口道,“张怀山能找到并策反一个神出鬼没的秘使,却找不到一个凭空出现,正常通商的村庄?这说不通。既然能找到,为什么等了这些年才动手?”
“小人也不知,许是和皇上有关吧。皇上今年疾病忽然加重,虽立了太子,但二皇子一直虎视眈眈,张将军此举,怕是在为以后做准备。”凌灵期道。
“什么准备?”
“这……小人就不知了。”
甄珠走到凌灵期身边,趁他不备忽然发力钳住他的肩膀,将小弯刀架在他脖子上冷声道:“你自称秘使,却连无村出事都不知道,朝中之事也说不出一二,哪有点儿秘使的样子?拜托你好好做做功课,骗人也骗得专业点!”
万一这人是假的,他们便是自投罗网,必死无疑。
“姑娘,小人受命做秘使十余年,却从未接到任何指令,只得做些小买卖混饭吃,时间长了,技艺难免生疏。”凌灵期说着,竟急出了颤音,“若贵人怪小人无能,小人承认便是。说小人骗人,忠心有二,小人便是死,也不能认啊!”
“算了!即便是假的,除了这儿,我们也走投无路了。”尉来叹了口气轻声道。
凌灵期揉着脖子将三人带到后院安置下来,末了面有难色地对尉来道:“贵人,按理说到了备饭的时辰,可小人家中米菜不多,今日又没什么营收,不知贵人可否……”
尉来想也没想,从怀里掏出些铜板递过去。
凌灵期看着铜板的眼神如同猫见了耗子,一双眼睛生出异样的光彩,竟比得知尉来身份时更加神采奕奕。
“多谢贵人,几位稍作休息,小人这就去准备,为各位接风洗尘。”
说罢,屁颠屁颠地走了。
“主子落难于此,还要自己花钱吃喝,这人也太小气了吧?”甄珠忍不住抱怨。
宋凡星却望着墙上一幅寒梅图喃喃自语,“贪财、吝啬,有特点的人,更好控制。”
自打穿越到这里,甄珠吃到的最难吃的饭菜,大概就是眼前这一桌了。
“珍珠翡翠白玉汤,鸿运当头,春意盎然,贵人,快尝尝小人的手艺。”
菜名叫的花哨,不过是白菜萝卜疙瘩汤,西红柿炒鸡蛋,还有一坨不知道是啥的绿叶菜。味道嘛,宋凡星只盛了点汤水,本以为能逃过一劫,舌头还像是被盐渍过似的。
连最不挑食的甄珠都拿不动筷子,无奈地道:“你这个手艺真是绝,日后还是我们来做吧,不给你添麻烦。”
别人开店要钱,他开店要钱也要命,再这么吃下去,还没报仇,先饿死了。
肚子饿睡觉是最好的办法,甄珠刚吃过饭便回屋睡去了。可风餐露宿的日子过久了,突然睡到床上,竟然有点不适应。她翻来覆去了好一会儿才收到周公的邀请,可惜没多久,就又被他给甩了。她就像锅里的煎带鱼,再次翻过身,忽然觉得屋里有些不对劲,倏地睁开眼睛,她床头竟然立着一个手举大刀的人!
这夜月色极暗,那人周身黑衣似要与夜色融为一体,唯独大刀闪着寒光。
甄珠霎时吓出一身冷汗,边缩进墙角边大喊尉来。
那人举着刀俯身上前,被甄珠凌乱的挣扎逼了回来,连忙压低声音解释:“姑娘,姑娘,我是凌灵期,你别叫啦,隔墙有耳啊!”
不知是谁窜进了屋,一脚将黑衣人踹开将甄珠挡在身后。就在黑衣人摸索起身时,另一人也进来了,油灯燃起,屋里重回明亮,甄珠这才看清黑衣人当真是凌灵期。
“你想干什么?”宋凡星依旧挡在甄珠身前,声音低沉,甄珠在他背后都能感觉到慑人的怒气。
凌灵期哎呦呦地弯腰捡起大刀,那刀算上长柄竟有一人高。
“小人怕姑娘夜里不安全,特意寻了个跟姑娘相衬的家伙事儿,没想到惊动了姑娘,是在下冒犯了,对不住,对不住!”
“胡说!为什么非要夜里送来?为什么只给她?你究竟想干什么?”宋凡星不依不饶地质问,和平日的温柔内敛判若两人。
呵,帅气!
甄珠脑海里忽然冒出这么几个字,竟着魔似地仔细端详起宋凡星的侧脸,清晰的下颌线,俊朗的鼻子,果真是有几分姿色的,混迹在丐帮,可惜了!
“冤枉啊!小人在您和贵人房里也都放了东西,小人真没别的意思,否则不用等姑娘醒就可以下手了啊!”
凌灵期急得直跺脚,眼神求助尉来,尉来点点头道:“的确,我床头多了柄长剑。”
甄珠愤愤不平地从宋凡星身后露出头,双手叉腰,激动地唾沫横飞。
“喂!凭什么给他长剑,给我的就是大刀啊?我呸!老娘这么柔弱,像是挥得动大刀的吗?”
凌灵期看了看因受外力而不停抖动的床幔,又看了看甄珠,用力点了点头。
“姑娘这般好体力,世所罕见,拿着这柄屠龙刀必将威风凛凛,大杀四方!”
“滚出去!”
“好的。”
屋里人陆陆续续地走了,甄珠戳了戳宋凡星,问:“喂,你怎么还不走。”
“甄珠啊,一起睡吧。”
宋凡星垂着一双水汪汪大眼睛看着甄珠,这眼神甄珠似曾相识,与路边求带走的小猫别无二致。
甄珠揩掉嘴角的口水,硬起一颗泛滥的春心。
“不行。”
“甄珠啊~”
“不行,出去。”
宋凡星扭扭捏捏地走向门口,出去前将油灯的灯芯拨正,委委屈屈地嘟囔着:“又不是没睡过,怕啥呢吗。”
“出去!”
随着一声响亮的关门声,屋里终于恢复了安静,甄珠闭上眼睛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宋凡星刚才的样子,软萌的乖宝宝发起火来也很有味道哦!
第二天一早,宋凡星就被丐帮的人接去上课了,甄珠则拖着尉来出门寻事做,有了昨晚的事,甄珠决定要自食其力租套宅子,免得再有神经病半夜床前送大刀。
二人在各零工聚集地蹲了许久都没人认领,肚子打起了退堂鼓。
“小兄弟,去吃点东西吧,如今不景气,蹲一天也找不到活计的时候多着呢。”旁边的大哥劝道。
“唉,找个工作咋这么难?”甄珠叹息着,打心眼里怀念21世纪的互联网,在家里吹着空调投简历,哪用顶着大日头在路边跟个难民似得。
“还不是怪上头!”大哥气愤地说道,“头两年官家派人杀了北夏的商队,北夏人红了眼,冲进城里烧杀抢掠,打那以后好多大户人家都搬走了,如今想填饱肚子都难啊!”
“官家为什么要杀商队?是不是他们犯了法?”
“小兄弟啊,要真犯了法,逮起来不就得了?杀人,那指定是要灭口哇。”那大哥压低声音神秘地说。
甄珠见他起了兴致,生怕他刹不住车,不远处就有官兵巡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连忙拜别好心大哥带着尉来吃饭去了。
“你换个名字吧。”
甄珠嘴里塞着包子,含含糊糊地道。尉来想了想,嘴里塞着包子回敬她个点头。
“甄行,咋样?”
“凭啥跟你姓?”
“姓宋也行。宋礼,宋命,宋人头。”
“……还是姓甄吧!”
“甄好?甄厉害?”
“不好,太高调,不稳重。”
“毛病真多。”
甄珠嘟囔着干了一碗粥,抹抹嘴巴四处打量。旁边一桌两个年轻人兴奋地讲着入城来的种种,从打扮看,大抵是第一次进城的农户子弟。
“我昨晚去了瑞鹤仙。”一人压低声音,却毫不掩饰自己的骄傲激动。
“真的?舒坦不?”另一人激动地问。
说话人点点头,两人嘻嘻笑了起来。
“可惜娘嘱咐不让我去,今儿就要回家了,哪儿也没去成,唉~”
“是啊,要是不用去哭丧就好了,咱们还能转一转。”
“要不咱们别去哭啦,这么远的亲戚,反正也没见过。”
“不好吧?要写礼帐的。”
甄珠眼珠一转勾起一抹瘆人的笑。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两只熟鸭子她吃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