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珠一动不动地立在地中央,看着景殊黑着脸,将平日里分外珍爱的古董花瓶摔成碎片,忍不住皱着眉道:
“陈景殊,你闹够了没?我道歉了道了,赔礼也赔了,你还要怎么样?”
景殊冷冷地看着她,转身将桌子掀翻在地,桌上的茶杯茶盏顷刻粉身碎骨。
甄珠终于受够了,按耐不住火气道:
“我是个大活人,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你有话直说,别再这摔摔打打的。你要不想说也行,我走了,你自己玩吧。”
“站住!”
景殊突然冲过来钳住她的胳膊,眼神像是即将吐信子的毒蛇,
“本王不许你走,你便不能走!”
“腿长在我自己身上,我凭什么不能走?”
甄珠嗤笑道,
“你当我是霸道总裁的小娇妻啊?”
“本王不许,你就谁的小娇妻也做不成。”
“我受够了像宋凡星一样把你宠得无法无天,今后,你只能乖乖听本王的话。敢骗我,我便剥了你的皮;敢逃,我便断了你的腿!”
景殊的脸渐渐逼近,滚烫的呼吸烘烤着甄珠。
甄珠心里竟生出一种耻辱感,仿佛自己是动物园里的猴子要任凭他人调教。
啪——
甄珠对着景殊的脸狠狠扇了一巴掌,声音凌厉如刀,
“够了!陈景殊,我想你应该清楚我为什么跟你来云州!”
“我不是珠儿,任由你养在笼子里,更不是你的妻妾!我就是我,有自己该做想做的事,我们只是同路人!”
“你有时间在这发脾气,不如好好想想年关将至该给宫里贡什么礼!”
景殊凤眼微眯,舌尖舔掉嘴角的血迹,伸手钳住甄珠的下巴,将她逼到墙上,
“本王玩腻了欲擒故纵的把戏,我不管你当初来云州是为了报什么狗屁仇,也不在乎你之前装糊涂,此刻你给我听好了,”
“你生是本王的人,死是本王的亡妻,今生今世,你只能属于我陈景殊。”
“你要摘梦楼,我便给你,你若再敢欺瞒我,我便要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放你娘的屁!”
甄珠抬起膝盖对着他胯间狠狠撞过去,紧接着一个过肩摔,将景殊踩在脚下,冷冷地道,
“我再说一遍,我们只能是同路人,各取所需。如果你有别的想法,抱歉,趁早打消,恕不奉陪。”
甄珠说罢推门而出。
见对面立着一群人,缓了缓声音道:
“云中王今日心情不好怕是还要折腾一阵,大伙都睡去吧,屋子不用收了。”
什么东西倒塌的巨响传来将众人吓得一哆嗦,大家见甄珠挥了挥手,只好各自回房了,只剩凌灵期和碧水还在原地。
“他没事吧?”
碧水见甄珠毫发无损地出来,更担心里面的景殊。
甄珠翻了个白眼道:
“谁知道吃错什么药了,就这么点事至于么。凌灵期,起来!你又没错干嘛跪着?”
“我知情不报,药,也是我的。”
凌灵期说着,不安地瞟向景殊的房门。
那人火气正盛,舍不得拿甄珠开刀,自己要是不诚恳些,说不准就成了替死鬼了。
“要这么说,杀人犯杀了人,卖刀的还得连坐?别傻了,快回去睡,有事我顶着。”
甄珠打了个哈欠回房了。
房间里甄珠久久不能入眠。
虽然自己始终提醒景殊和自己保持距离,可景殊的所作所为早就不是简简单单的报恩所能解释的了。
她从没想过把他当备胎,可如果一直这么装傻下去,景殊那个傻子怕是只会越陷越深,这对他不公平。
甄珠想了想干脆起身,环视一圈。
这屋子富丽堂皇,衣柜里塞满了绫罗绸缎,抽屉里躺着的珠宝胭脂足够收割云州城任何一个姑娘的羡慕之情。
可越看越像豪华的牢笼,巴不得她在里面乐不思蜀。
甄珠找出那份摘梦楼的契约塞到怀里叹了口气,这个世界里真正属于她的东西只有一个宋凡星,可惜人已经没了。
摘梦楼是她仅有的去处,不如先把想做的事做好,再从长计议吧。
甄珠再进摘梦楼时天已经快亮了。
摘梦楼老鸨李月娥强忍着瞌睡瞟了眼甄珠手上的契约皮笑肉皮不笑地道:
“哎呦,原来是主家光临,有失远迎。”
“都是一家人,不必见外,给我一间安静的上房,不要跟任何人说我在这儿。”
甄珠将契约重新收好微笑着道。
“哎呦,那可不巧,今晚咱家生意忒好已经没房啦!”
“没房了?”
甄珠若有所思地看着李月娥道,
“那也无妨,就委屈月娥姐跟我挤一晚吧。”
李月娥没想到这小姑娘年纪不大倒是挺难缠,给旁边人使了个眼色道:
“也只能如此了,我这儿还有点事,小五,领主家去我房里。”
“是。”
小五会意,领着甄珠往后面的一趟厢房走去,走到一半,忽抱着肚子满地打滚。
“主子,小五肚子疼得厉害,月娥姐的房就在前面,劳烦您自己去吧。”
话音刚落,人便一溜烟地跑了,那架势哪里像个病人,倒像是短跑冠军。
甄珠笑了笑,看来摘梦楼对她这个主家可不怎么欢迎,领她来后厢房是想故意看她笑话。
可她甄珠岂能让他们如愿?
她想了想,还是独自慢慢向那排低矮的房子走去。
她随手拎了根棍子,脚步很轻地依次从门前走过。
前两个屋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狗叫声,若是一股脑的推门进去怕是要成了群狗的宵夜了。
中间的两间房里隐约可听见男人打呼噜的声音。
像摘梦楼这样的地方,杂役仆人都是两班倒的,这里应该是男工宿舍。
甄珠在心里骂了声娘,李月娥心肠够歹毒的,清白姑娘家进了男人房日后免不了要被人说三道四的。
甄珠蹑手蹑脚地走向最后一间房。
这房间倒是安静得很,从窗户望进去里面漆黑一片。
甄珠小心翼翼推开门,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吹亮,心里始终提着口气。
这反常的安静才最为诡异。
房间里只有一张竹床还算整洁,上面一铺薄薄的被子,其他地方则堆满了杂物。
甄珠转过身,一张泛着青色的脸忽然出现在距她不到半米的地方,半张脸被漆黑的头发遮住,空洞似的眼睛直直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