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
“高尹亦,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幼儿园中班的小朋友了,记得要听老师的话,不打闹,不调皮。”在幼儿园的大门口,方可蹲在高尹亦的面前拉着他的手说。
“知道了。”高尹亦说,“妈妈,我都没读过小班,怎么就读中班了?”
“因为你已经四岁了,四岁的小朋友就应该读中班了,小班学的东西妈妈在家里都教过你,你没问题的。”
“那为什么我以前都是叫尹亦,上幼儿园了就叫高尹亦呢?”
“因为你长大了,就有自己的身份了,你姓高,当然叫高尹亦。”
高尹亦似懂非懂的点头。
“赶紧进去吧,妈妈要去上班了。”方可说,“你的老师就在前面,举着中二班的牌子的那个,看见了吗。”
“看见了,妈妈再见。”
目送高尹亦走进幼儿园大门,方可转身准备去坐公交车上班。
坐上公交车,望着窗外的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方可想起很多年前骑着自行车去发传单做家教的日子。
途中路过CE英语学校,方可想起了程泽,高木杨的学长,那个诙谐幽默的校长。他说过随时欢迎她回去,CE现在已经做成了全城最大的英语学校,分校都有几十个。那个时候,程泽还请她拍了CE的宣传照片,那照片至今还在她手机中。
方可情不自禁的打开了手机翻了翻那些照片,和那些照片在一起存放的,还有几张高木杨的照片,洁白的牙齿,阳光的笑容,骄傲和自负。她笑着关上了手机,不想让自己过多的沉入过去。这些年她不停的删除了合影,这几张照片,已经是她不舍得删除的最后的纪念。
英语学校基本上的作息规律一三五早上会议,交流上课内容和流程,学生学习情况以及提升措施,从下午五点开始则由排课老师根据各年级时间进行排课,方可的课在每周二四六的晚上七点。但今天同组的李老师家里有事请她代课,因此她要等到下午五点再上两节课。
在学校吃过午饭后,想着下午还得回到学校,方可想着干脆到附近的书店逛逛,看看需不需要给自己和孩子买几本书。
因为不是周末,书店的人不多,选了几本和专业以及幼儿有关的书,方可走到一旁坐下来准备看书。
坐了两个小时,方可选了几本书到收银处付钱,离开书店,走到商场的走廊上,她感觉背后尾随了一个人,准备回头去看,那人蹬蹬的几步走到她前面,“你是尹苏吧?我没看错。”
方可一时有点懵,对方有些面熟,她想了一会,终于想起这是附院骨科的护士长卢琴。
“你好。”方可喊,她不能承认自己的身份,却无法回避过去那些认识她的人。她知道卢琴是高木杨的好朋友,高木杨出事的时候,卢琴和康辉为他出谋划策,忙得团团转。
“你居然还记得我?”卢琴的口气并不友好,“那你知道我喊你是为什么吧。我就想问问你,你既然想消失又跑回来干嘛,你折腾高木杨还不够吗?”
“我——”方可往周围看了看,卢琴的声音吸引了商场里的路人,已经有人在注意着她们俩。
卢琴也感觉到了周围的人的眼光,她压低了声音,“当初要走,好歹留下一句话,不至于让人无头无脑的找你五年,你倒是过得有滋有味,有老公有儿子,可高木杨呢?”
为了不挡住过路的人,方可走到商场的栏杆旁,站定后,她转身问:“卢护士长,他——不是结婚了吗?”
“结什么婚?”卢琴说,“你是希望他结婚,还是希望他孤独终老呢?当初你还是学生,他就从学校要了你来做英国人的翻译,你骨折了,他天天接你送你,你家里有困难,他巴不得把自己肢解了帮助你。高木杨不会责怪你,我代他出口气。”
“卢护士长——当时的情况很复杂,我是迫不得已——”方可双手握紧,手心全是汗。
“好了,不用再说了,”卢琴打断了方可,“现在说什么都没意义,你有老公有孩子,他也马上要结婚了。不过,你对不起他,我觉得你应该愧疚一辈子。”
说完,卢琴掉头便往前走出,留下方可独自站在商场走廊的护栏旁。卢琴的责备让她脑子混乱,没想到自己给高木杨带来的伤害竟然影响了他身边的人,然而给高木杨的伤害有多深刻,她自己就有多痛心,她并非狠心离去,而是不希望高木杨一起承担她的不幸?这么多年,她对高木杨的牵挂和思念只是与日俱增,无名无分的留下高尹亦,正是想从孩子的身上寻找高木杨的影子。
站了很久,方可抚摸着手上的那块跟随了她十年的手表,自从和高木杨分开就不曾摘下。卢琴说高木杨马上结婚,也就是说他还没结婚,那么,一切是不是还可以争取,她要不要到高木杨的面前去说明一切,她爱他,从未改变。
早上查完房,高木杨去楼下的内科做会诊,结束会诊后,他顺便在楼下的花园走走。昨晚整夜没合眼,这些年,师傅总是提醒他冷静思考,他依然按捺不住和年轻时一样的冲动。尹小朵,她回来了,她的孩子,叫高尹亦。这种峰回路转的狂喜,让他差点准备开着车满城寻找尹小朵。没有留下她的地址,没有留下她的工作单位,也不知道她父亲的名字,除了高尹亦,他什么都不知道。但是,他却满心的喜悦,他会找到她。
他回想起昨晚和杜萱的谈话。
昨晚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八点半,本来约了杜萱到家里吃饭,自从双方家长见过面后,两人已经是公认的未婚夫妻,只等着家长们订好日子便可成事。
高木杨推开卧室房门,杜萱安静的坐在他的书桌前,桌上放了本书。
“杜萱,抱歉——”高木杨说。
杜萱抬头看他,“咦,你去哪里了?怎么这么晚?”
“去灵山转了转。”高木杨坦白的说。
“灵山?”杜萱显得很惊奇,“那上面是有一座寺庙吧,你去那里做什么?”
“去——”高木杨心驰神往的样子,脸上带着微笑,“去拜拜。”
杜萱点头,并没有想要追问下去,她拿起摊在桌面上的书问:“《栀子花》,是你写的诗集吗?我刚刚在书柜里面翻到的。”
“嗯——很多年以前胡乱写的,很幼稚。”高木杨走到杜萱旁边,顺手接过她手中的书。
“灵山、诗集、我对你的了解真的不够呢。”杜萱站起来,若有所思的审视着高木杨。
“杜萱,我想跟你谈一谈——”高木杨没有注意到杜萱的表情,他入神的盯着手中的书,他觉得应该要跟杜萱说些什么,说些他过去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