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萱走到书桌对面，与高木杨隔着桌子面面相对。“我也有话要给你说，我可以先说吗？”
“好。”高木杨抬头看着杜萱，“你先说。”
杜萱的手在桌面上轻轻划过，“我——我看到那天你扔进垃圾桶的那副书法，你捡回来了，看得出很用心的将揉皱的地方抚平，我也看到了在其中一张书法下面的落款，是——小朵，推算回去，那是2007年的小朵。而在这本《栀子花》的诗集的扉页，我又看到了小朵的名字：“栀子花香，小朵芬芳”。”说到这里，她抬头望着高木杨，“说句实话，我突然很感动，小朵，她像是小说里的人物一般，若隐若现，却又活灵活现。我想，那个叫小朵的女孩子，不知你为什么没能得到她，可是，我相信，你所有的失意和不快乐，都是因为这个——小朵。”
说完，她平静地望着高木杨。
高木杨回望杜萱，她是个冰雪聪明又理性的女人，她总能洞察他的所有。
“是的，杜萱，我其实——就是想告诉你——”
杜萱摇头，“不，我并不想知道你们的故事。我还没有那么宽容和大度，但是，我——我想要退出了。”
“啊？”高木杨很惊愕，“杜萱？”
“很抱歉，我还看了你书法下面的那张山水画，虽然是写意，但是可以看出嵌在山水中的那对璧人深深相爱。我突然觉得，我永远走不进你的世界，而你，也不会再遇到另一个小朵。”
“杜萱——”高木杨喊。
“对于感情，我很愚钝也不愿意涉及，在此之前，我真的不知道爱情，我认为我和你适合就一定可以白头偕老。可是现在，我不那么认为了，我不想做一个替补，也不希望你为此而遗憾终生。”
“杜萱——”高木杨发现自己的眼眶竟然湿润了，“谢谢你的坦白和宽容，我其实——其实今晚也是想跟你说这个，我去灵山，发现了非常意外的情况，我想，我需要去弄清楚这些事情的来龙去脉，而我不能背着你去做这些事情，我不想有任何对不起你的地方。”
杜萱的眼眶也闪着泪光，“你不会对不起我，你是个正人君子。”
“呵呵，”高木杨笑起来，“正人君子，这词也适合我吗？”
“适合，我妈见你第一面就说的，这孩子是正人君子。”杜萱笑了出来，尽管眼角有泪水。
“杜萱，我不知道该跟你说感谢还是抱歉，你会记恨我吗？”
“不会。”杜萱很干脆的回答：“我们一直都是君子之交，距离恨的那一步还很远吧。”
“咱们能不能做好朋友？”高木杨问。
杜萱笑着点头，“能。希望有一天，可以亲眼看到——小朵。”
高木杨走到杜萱身边，“不知道什么样的人能遇到你，我先祝福他。”
“我写不了诗，下不了围棋”，估计以后遇到我的人，应该也是一样的。”杜萱依然笑着……
一声鸟叫，高木杨回过神来，望着从医院树林中散落下的稀稀落落的阳光。突然对生活充满了希望，一切的努力都不会白费，他要去争取属于他的一切，他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夏园长，有个事情想麻烦您。”
“有个孩子叫高尹亦，想打听一下是不是读电力系统的幼儿园。”
“高低的‘高’，和我一个姓，府尹的‘尹’，相见时难别亦难的‘亦’。”
“就麻烦您查一下在不在你们园里，谢谢了。”
打完电话，高木杨兴冲冲的上楼走回科室，凭他的判断，尹苏的父亲带着孩子来这里看病，他们就一定住在家属区，如果住在家属区，就可能会上附近的幼儿园。夏青是电力系统幼儿园的园长，只要高尹亦在他们幼儿园，就一定可以查到。
半小时后，夏园长回复高木杨的电话，果然查到了高尹亦，就读于他们幼儿园的中二班。这个名字比较独特，夏青确定就是他要找的孩子。
高木杨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嘴里细念：“尹小朵，你注定逃不了。”
方大卫先把米洗好放电饭煲里便去幼儿园接高尹亦，路上遇到每天都同去接孩子的阿姨热情的跟他搭讪。
“真看不出，你那么年轻，有个四岁的外孙，儿女早结婚就是有福气，像我儿子，四十了，我孙女才五岁，等我孙女大学毕业，我儿子都快六十了。”
方大卫微笑，多年在外的经历让他不轻易和外人交谈，只在心里想，等尹亦大学毕业，自己也才六十多岁，还不算太老吧。
到了幼儿园门口，时间似乎晚了点，园里的孩子都已经被家长接到手里往四面八方走散去。
方大卫走到中二班的班牌处找到老师。
“高尹亦，他已经被接走了呀。”老师翻着手里的花名册，高尹亦的名字已经被划上了勾。
“谁接走的呢？”方大卫着急地问。
“是一个男的，他知道高尹亦的名字，高尹亦看到他也挺高兴，还扑过去要他抱。”
“不是家长，你们怎么能让他接走呢？”
“他说是妈妈让他来接高尹亦的，他手机里有高尹亦妈妈的照片，还有他跟高尹亦妈妈的合影。”老师又着急又内疚，只悔恨自己没防备。
“认识方可？”方大卫忙拿出手机给方可打电话过去，响了半天没人接听，他挂断电话，想起这时候是不是还在上课，他再问老师：“你说说看，那个接尹亦的人是什么样子？”
“个子蛮高，一米八五左右，长得挺好，穿着很讲究，说话也好听，像是有文化的人。”
方大卫皱着眉头想了想，虽然多年的职业让他习惯了冷静，可这是自己的外孙，这种骨肉相连的本能是无法克制的，他脑子里一团乱，会是谁呢？
“您别着急——我们有监控，看看能不能调出来看看那个人是谁？”老师忙带着方大卫往园里走。
在监控室里看了十几分钟，终于从其中的一个摄像头的位置看到情况，一个身穿白衬衣的男子带走高尹亦。
拉进镜头，方大卫吃惊的发现，那个人，高高的个子，阳光的笑容，是他一直期望和方可母子团聚的人，那是高木杨。
“叔叔，您看认识吗?”老师问。
方大卫张大的嘴，认识吗，事实是他是和高尹亦血脉相连的爸爸，可是现实中，他们也只是有病患之交。这是发生了什么，他会来接走高尹亦，方大卫迟疑地点点头，“是的，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