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卦图在玄门是一种极为玄妙的图阵,可攻可防可避可困。
两仪八卦便是一种阴阳困阵,能将铜线尸体内的阴气锁住,但代价是用我的阳气。
锁住一刻,折寿半载。
原本,我还剩下大半年寿命,现在扣除刚刚折损的一月阳寿和这半年阳寿,我接下来的日子只剩下一个多月了。
我也惜命,我也想活。
可我是过阴师,是爷爷的隔代传人,铜线尸,今天非死不可,无论我付出多么巨大的代价,它都必须死!
眼前的铜线尸还在嘶吼,它身上的伤口也在逐渐愈合,如果我再不出手,那么今天这整个村的人,一个也跑不掉。
更何况,我的血,对它而言是大补之物,万一让它成了飞僵,那无疑是这方圆百里的一场巨大的灾难。
不能再等了。
我快速画好了八卦图,口中念念有词。
“阴师赦令,生两仪,起八卦,开天阳,封五识!”
咒成的一刹那,我感觉身体被掏空,浑身阳气几乎全部被抽走。
不仅如此,我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阳寿在快速消失,一种极度的疲倦涌上心头。
好累,好困!
我猛地掐了一把大腿,强打精神摆好天地桥,右脚在地上画了个太极图,随即用力一踩。
股股精纯的阴气从我的脚底涌入我体内,最后一股脑儿窜进我手里的棺材钉中。
我握住棺材钉,用力朝铜线尸的眼睛扎过去。
“噗嗤!”
铜线尸的左眼被我刺穿,然后是右眼,鼻孔,耳朵。
每刺一下,我感觉自己就虚弱了几分。
在我身后,红娘和红袖也围了过来。
“你这样会折寿的。”红袖有点担心。
“不对,他快死了,最多还有一个多月寿命。”红娘一语道破。
红袖愣了一下,来到我面前仔细打量着我。
“你面相暗黄,印堂暗淡,你干了什么,为什么你的寿元这么少?”
面对红袖的问题,我已经没有多少力气回答了。
我机械地从兜里掏出朱砂墨和符纸,画了好几张五元破煞符和镇尸符。
之前这些符没多大用,但现在不一样,铜线尸被我破坏了五识,现在只要祭冥火烧掉它,它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但冥火哪里是那么好祭的?
它需要阴魂为引,聚八方阴气,拢聚地脉冥火而焚。
阴魂,我现在去哪找阴魂?
就在我一筹莫展的时候,红袖却走了过来。
“你是要祭冥火吧?”
我点点头,道,
“嗯,就我目前的道行,除了冥火,其他的手段没办法解决掉它。”
“我来帮你吧。”
“你会死的!”我皱起眉头看向红袖。
她刚刚脱困,回家的心愿还未了,现在引火自焚,那可真就焚尽体内的魂魄,只能留三魂印记投胎了。
红袖笑了笑,没有说话,这一笑我看出了心酸,也看出了释然。
“我五岁遇见红娘,在人世活了二十七年,它陪了我二十二年。”
说着,红袖转身去抱起了红娘。
到这一刻我才看清楚,红娘刚刚被棺材钉重创,肩胛骨下侧和脖子都被刺穿,浑身也从赤红变成了鲜红的血色。
透过血洞,我甚至还看见了红娘破碎的心脏。
哪怕红娘是修炼数百年的狐仙儿,刚刚消耗了那么多气血,现在又受了如此重的伤……
我叹了口气,道,“这是刚刚被弹出的棺材钉打伤的吧?”
“嗯……”
红袖的眼神带着决然。
“红娘快死了,我在这个世界上也没多少牵挂,我想下去陪它。”
“再说了,这么不人不鬼活了这么多年,我也累了。”
说到这里,红袖冲我温婉一笑,缓缓屈身对我行了个礼,恳求道,
“求小公子成全!”
“你……”
我心里没来由一揪,处理铜线尸本是我分内之事,可现在却搭上了红袖和红娘的性命。
“小公子!”
在我出神之际,红袖突然喊了我一声。
随即,我感觉到一双冰冷的手握住了我的手,用力往外拉了一下。
等我低头看时,我手里的棺材钉已经穿透了红袖的胸口。
“不用犹豫,小女子唯有一事相求,等我死了,麻烦把我棺材里的戒指送回长白山黑狐镇出马孙家,我在孙家留有一个锦花木盒,盒子里的东西,算小女子的一点点心意。”
话音刚落,在我眼前,红袖化作道道精纯的阴气缭绕在棺材钉上。
不仅如此,就连弥留之际的红娘也挣扎着从地上跳起,将脑袋扎在棺材钉上。
“滴答……”
点点血液顺着我的手滴向地面,一种莫名的酸楚浮现在我心头。
这一刻,我对铜线尸的恨意何止滔天?!
我将棺材钉上的红娘尸体轻轻放下,然后用力踩向地上的太极图,怒吼道,
“循阴阳二气,合贯八方,开地脉,引冥火,焚!”
砰的一声,我手里的棺材钉升起熊熊大火。
我用力将手里的棺材钉扎向铜线尸的额头。
这一次,棺材钉再无阻碍,直直扎进了铜线尸眉心。
“嘭——!”
铜线尸化作了一个火人,喉咙里发出凄厉的嘶吼。
我回头走向了破裂的棺材,没有了灵魂的温养,红袖的遗骨已经变得跟粉末似的易碎,轻轻一碰,整个骨架都碎成了灰。
“唉……”
我从黑布袋子里掏出一块黄布,将红袖的骨灰包裹起来。
在包骨灰的过程中,我也找到了那枚戒指。
那是一枚古朴的翡翠戒指,翡翠戒面泛着莹莹的绿光,戒面通透,一看就价值不菲。
我郑重地将它和骨灰收了起来,随后抱着红娘已经冰冷的尸体和灰烬里的大五帝钱和七根棺材钉。
同时,我还在铜线尸的灰烬里找到了一个小物件,这物件很眼熟,但是得找到个空闲的地方我才能打开它,逐步解密。
等我回头时,狗子已经醒了,而且祠堂门口早已经围满了村民。
我走到狗子面前,递给他一沓安神符,嘱咐道,“这些符你收着,每天拿一张烧掉泡着喝,能弥补你阳气亏损的症状。”
嘱咐完后,我看向那群村民,冷冷说道,
“红娘子已经死了,归来道人和铜线尸也死了,红娘子庙外边的尸体,你们自行埋葬吧,人在做,天在看,你们好自为之。”
说完,我穿过人群,往村子外边走。
村里无人相送,除了狗子一直在村口对我招手,依旧是那傻憨憨的笑容。
在村外,点点阳光从东边洒落,如碎金点缀大地。
这一桩子事,也总算了结了。